再自我,离开生活什么也不是
楼前绿地里,那棵最大的沙枣树,在去年十一期间的第一场雨夹雪中,折断了主干。物业看了说,是它的根太浅了,撑不住那么大的压力。不得已,给它截了肢。
这几个月隔离在家,经常从窗台看着它,才突然发现,它断了主干后,少了的那些绿荫,少了的那些枣花香,少了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被鸟雀在冬天当做粮食的沙枣,我竟然一直无动于衷的没有任何感觉。
小区外对面,以前是一个由老旧小二楼环绕组成的延续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小市场,每天上下班时,人都熙熙攘攘,周边很远的人都被吸引而来。前两年,市场的一部分拆了,其他围了,说是这里要动工建一个很高很高的高层,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可奇怪的是,这市场虽然和我彼此陪伴了十好几年,但它消失了之后,我却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经常从那里路过,也没有多少想念。
对这两个事物,我很奇怪我的心态。它们就那样在我的日常生活里出现了很多年然后消失,而我没有反应。
这算是陪伴过我的,那在这个城市里,在我之前的生活里,又有多少人,事,物,时间长长短短的陪伴又消失了以后,我一无所动,一无所知?要知道,这么多年累计下来,那发生的变化,足够让一处地方彻底改变了样子,让一个人足够从青年到了中年甚至老年。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视线和感觉,如果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视线和感觉呢?
突然就很惶恐,想起平时总感慨时光如流,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一个时代越来越不被我们所把握。但我和我们,真的在意过吗?
那一切改变和逝去,我们但凡用一点点心,都是进入眼里的。我们但凡动一点点情感,都是可以沉淀在心里的。可我们成长成熟经年,走过千里万里,遇见数不清的面孔,心里情感里,到底被自己放入了多少东西呢?
我自己都不确定。
我只知道,曾经的中学同学,我还能记得名字的,也许没有三分之一了。
我只知道,曾经的大学同学,我还能记得样子的,也许没有一半了。
我只知道,我工作的二三十年间的同事,我还能有清晰印象的,也许都不好用比例来说话了。
至于那些中间不断加入又离开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想起来十分之一。
至于故乡,至于那些我曾去过也很喜欢的城市,心里到底还有多少真挚的情感,我也已经不好表述。
是自己的心性凉薄吗?思想了很久,我否定。
但我也许可以说,我们一生一心的无法落定,无法安宁,无法岁月静好,无法从容的云淡风轻,坦然接受,还是源于我们自己的内心。
是我们自己,吝啬于付出,吝啬于感悟,吝啬于牵挂和念想,吝啬于寄托,有意无意的,都把自己活成了乌龟或者刺猬一样的小世界了。在失去和得到,在温暖和伤害,在付出和回报,在短暂和长久之间的衡量中,我们都选择了最现实和稳妥的自我。
要不,遗憾哪里来?后悔哪里来?懊恼和不甘哪里来?
自我到最后,也许才会发现,我们那点自我,离开了生活的加持,什么也不是。那些离开的,消失的,改变的一切,也都曾经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被我们有意无意的选择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