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城

二十七八年前的金坛

我第一次进城是在九岁，之前有没有去过，我不记得，但按我家当时的生活条件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听家人提起过。就我八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去火葬场要经过县城，爸妈因为忙而忽略了我，我没去成。我堂弟他们去了，还买了烧饼油条吃，在我面前炫耀，进过城了。

我进城是和姐姐跟着邻居夫妻俩一起去的，按照辈分，我得管他们夫妻俩叫哥嫂，可他们俩的儿子都比我大两岁呢，我一直不叫他们俩，打招呼都是军他妈（他们儿子一个叫军，一个叫兵）或者兵他妈。

军他爸一年前出车祸，去县城里看的病，在病房里认识了一个病友，城里人。好像在医院里对军爸爸很照顾，乡下人吗，没见过世面。

那个病友好像是在哪个部门退休下来的，能摊上这么个朋友真的是要好好交往的。

军爸军妈他们在一个不是农忙的季节里，准备了一付挑子，一头放了些新鲜蔬菜，青菜，萝卜、白菜、还有腌的咸菜，一头放着炒米糖，炒米、豆干、莴苣干等。城里人最喜欢乡下人弄的这些个东西了。

军妈是个善良的人，她很喜欢我，她知道我一次都没去过城里，就决定带我们姐妹去，就连她俩个儿子都不带。

那天我记得非常清楚，爸爸特意在我的脖子上用毛巾擦了擦，没洗澡，脖子肯定是黑的了。妈妈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一件适合我穿的衣服，不是太短就是打了补丁。后来只能穿姐姐的衣服了，一件水蓝色的衣服，还是姐姐加棉袄的外衣。

我虽个子高，但姐姐比我大八岁，我穿她的衣服还是嫌大，有点冬瓜先生的样子。

走路到了儒林镇上等汽车，不记得是怎么上的车了。我们儒林镇上的汽车要等宜兴那边过来，到镇上时，汽车上已经有好多人了。反正是没有座位了，军妈他们的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车的。

汽车一路开，一路上人，就是没感觉有下车的人。汽车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也越来越多的抱怨。

一路向北行驶，到一站就听到一种方言，越往北方言越不同。经过水北镇的时候，听到有儒林的方言说：终于可以下车了，坐车仿佛受刑罚的。那是几个去水北高中的学生，刑罚一词还是第一次听说，都不懂什么意思，下车后问姐姐才知道。

快到金坛汽车站的时候，我身体开始发热，晕车了，汽车停下来的一刹那我呕吐了，吐在了一个老太太的背上。我手上拿着手帕（那时候流行用手帕）要给她擦掉，但她已经跨出步，下车了。

下车的人很挤，根本不允许我给她擦掉背上的呕吐物。我自责，想哭，觉着非常对不起那个老太太。不知道那个老太太回家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心情，反正遇到我就算她倒霉了呗！

那个老太太的打扮我还记忆犹新呢，衣服的颜色是深蓝色的，是中式风格，黑色的裤子笔挺，两条缝熨烫的笔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后面挽了个髻！就这身打扮，也不允许有污物留在她身上呀！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

按当时她六十岁左右的话，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了，那她该有九十多岁了吧，希望她能活到一百岁吧！

跟着军爸军妈，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那个病友家。都到了饭点时间了，我们四个人都被客气的留下吃饭了。早饭都吐光了，饿到不行，但还是没吃饱饭，因为受拘束，不好意思吃。

我记得军妈和病友聊天的时候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那个病友她的病就是把胆摘除了，问病友：把胆拿了，您还怕吗？病友没有回答，就笑。

下午就在汽车站附近逛逛，因为军妈还有很多话要和那家城里人说，不便带我们逛街。

我在汽车站里，就要求姐姐给我买了一本小人书《张羽煮海》，里面的内容还记得，里面有个仙姑的衣服我都记得，黑白斜格的，回去以后还照着画过呢。

怎么回去的，我倒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就是我第一次上城的经历，真有点陈奂生上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