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的孤独守望者

几乎天天都是这样，7点从家出发，走到湖边7点10分左右。晨泳队的人有时还有人在湖里，有时没有人。他们像阵风一样走了。我见他们和我迎面走来，走向山的入口；我见他们走过桥，骑上摩托车走了。我见过男的赤裸上身走出水，走向长着水草的一段笔直的石头岸堤。岸堤靠着山的边角，杂树丛生。有一种树这时开满白色毛绒绒的花，绿叶和白花严严密密掩盖着岸堤的小路，绿树里有水流的声音，有生锈的蓝色铁皮，有亮色的泳圈。生锈的蓝色铁皮在门口竖起一个破落的小门，门口一把很大的锁。门口摆着一把木梯。湖里应该不许游泳，我想他们可能从门口那梯爬上爬下。却一次没有见过他们从那小门口出来，也没有看到有人爬过那梯。

树林里的小路是褐红色砖块铺的。

阳光照在东边的小路，迎着阳光，弯曲的小路像弯曲的河，人的背影走在小路上像在河上飘。

我只能从或者说我仍能从透着太阳光的树叶里的空隙中窥见往日的时光。

跑着时，时常感到时光的印记在我脸上划过一道道。

风吹拂着叶子，荔枝花在枝头开得层层叠叠蓝天的云层也是重叠。树丛里，树丛下稀稀拉拉的像落下雨点的声音，其实是时间的漏斗在漏，其实是花开爆裂的声音。

磨磨蹭蹭地走。总是把离开树林的时间延后延后再延后。

可是春日还是转瞬即逝。

西边的桑思树。叶长得浓密和别的树的叶子无异。有阳光几道打在黑色的树枝上，分明的金黄色，用手机拍，拍不出。鸟儿在蓝天白云的树顶上飞过，手机也拍不出。

球场上一棵巨大的大叶榕树，抖擞着满身长出的新绿。树干在绿叶里分明黝黑。下雨后更黑。

在荔枝树下走过，花香的蜜糖味。

东边的桑思树树下光秃。红色的植物被砍掉剩下一截根头。桑思树粗大的树干弯曲向上，和一棵荔枝树相对，小路把两树隔开。一个路灯在绿树下怎么看怎么突兀。

鸟儿接二连三飞进茂密的树枝里，看不见，只听到声音，只见树枝在摇动。

白发的老爷爷依然每天戴着耳机来。他从东边的入口走进来。我看见他前方一棵荔枝树下花落的绒毛厚厚铺了一层。他徐徐走着，显眼的绿色上衣。我拿起手机，对准他前方树下的路。阳光恰当地照在他背后。很美。我几乎要拍下那瞬间。可是突然间我感觉那样对着人拍很不礼貌。我放下手机，看着老爷爷走过，快速跑到他身后，转过头，举起手机拍他身后。可是那样的角度拍出那路和落花毫无美感。

有声音叫着啊啊啊，亭子后面湖边的树丛里，声音听着越来越近，像什么动物，突然想到我看过的恐龙电影里的小恐龙灵巧地跳跃上来。我盯着亭子看向树丛，声音消失树动也不动。

亭子里没有了交谈。另一个本地老人不来好多天了。

那个和我打过两次招呼的老人，依然喜欢一个人坐石凳上看手机，一副岁月静好。

这个季节的天空阴晴不定，前一天雨后雾气迷茫阳光难以穿透，让人以为接下来好几天都看不到太阳影踪，可是呼呼刮来大风，第二天又艳阳高照。

蛙声，鸟声，花开的雨滴声，清凉的水雾气，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扫清的落叶。天灰沉沉的这天我还是跑来。树林里光线比外面暗。雨的响声在树林外响起。树林里的时光像在倒退，7点倒退6点，周围在暗。乌云在一角的天空漫过来。树顶的叶子刚才还看到绿色，慢慢变成黑色。有人影从小路走过来。也是黑色。鸟儿还在叫着，像在寻找可挡雨的窝。

我期待下雨，虽然时候不早了。

楼房那边的天空也乌黑了。楼房的窗口点起了灯。我站在空旷地方，雨点像是顷刻就下。雨云在天空飘动。它要占领。除非有奇迹，太阳的力量战胜它。可是大半个的天空都是雨云，越来越黑。我怕了。随着飘动的雨云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