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四叶草

那是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春寒料峭时节，九九虽然已经过了，可是草还没露头，树也还没发芽，路旁的野花更没有踪影，一切代表春天的事物都还没有苏醒，或者已经苏醒，只是我们肉眼还看不到而已，要不然为什么洒在地上的水已不再结冰。就在那一年的那个时候，上初中的王小妹第一次体会到了离别的心酸，第一次尝到了死别带来的心痛，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血在自己眼前蔓延，第一次觉得人的生命好脆弱。

那一天中午，天空是白非白，带着些微点儿蓝，太阳是白色的，阳光很惨淡，看着还有点儿凄凉。北风咆哮着，在耳边呼呼作响，马路两旁的杨树枝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田野里的棒杆也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着。空旷的马路上偶尔呼啸着过去一辆车，以至于马路显得比平常宽了很多。

王小妹她们四个人在距离学校不远的桥洞下，互相背靠着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远处风卷起地上的树叶打着璇儿飞向半空中，谁也没开口说话，离别来得太突然了，过了一个周末再回来上学，她们四个中的洪梅就要离开这里，转学去北京上学了。想想同吃同住睡在一个大通铺上且挨着的四个人，今天晚上就要少一个人了，四个人心里都非常舍不得。尤其是小妹，她是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被洪梅照顾最多的一个，刚上初一时候，因为从来没离开过家，晚上经常偷偷地哭，洪梅搂着她睡，经过了一个学期，她才习惯。想到这里，小妹眼睛酸酸的。

“咳咳，你们仨，别这样。”洪梅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嗯。”王小妹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是她知道，她和洪梅再见面，很难，她家是离洪梅最远的。

“小艾，咱们两家离得近，过年过节，我回来的时候，找你去。”洪梅用手肘碰了碰左边小艾的胳膊。

“好。”小艾也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美丽，你爸妈也在北京，放暑假的时候，你去找你爸妈的时候，咱们不就能见上了。”

“也对，到时候，我去找你。”刘美丽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她爸妈跟洪梅的爸妈在一个厂子里工作。

“还有小妹，你学习这么好，到时候，你考到北京去，咱们不就又见面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回学校来看你。”洪梅扭头对着她右边的小妹说。

“嗯。”王小妹又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转过来，这是我送给你们仨的礼物，一人一个，”洪梅从书包里拿出四个手链，“咱们四个一人一个，一模一样的。咱们就好比这个手链上的四叶草，以后咱们肯定能见面的，少了谁都不行。”说着，洪梅把手链给她们一一戴上，又让小妹给她戴上。

“快两点了，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你们该回去上课了，我也该走了。”洪梅看了看表，站起来。

“洪梅姐，一路平安，要给我写信。”小妹拉着洪梅的袖子，眼眶红红的，看着洪梅说。

“好，一定给你写信。”洪梅抱住小妹，拍了拍她的背，又拉过来美丽和小艾，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再见，姐妹们。”洪梅哑着嗓子低低地做最后道别，说完转身走向旁边自己的自行车，一滴泪随着风洒在了空中，她骑上车，飞快地逃离了这里，她怕再不走，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桥洞下的三个人拉着手，靠在一起，一直没有动，她们看着洪梅骑着自行车，越来越快，像是要飞起来，最后离她们越来越远，然后在前边的拐角处，洪梅的身体真的飞向了空中……

“洪梅……”

“洪梅姐……”

“洪梅……”

小妹三个人一边尖叫着，一边向着洪梅的方向冲去，害怕惊慌恐惧席卷了三个人，等她们跌跌撞撞地跑到跟前的时候，救护车呼啸着开了过去。马路上，洪梅的自行车倒在一辆拖拉机的车轮下，旁边一滩血，那串四叶草手链静静地淌在血泊里，鲜红，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