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飞着的我远触不到【一】

下班的高峰，拥挤的街道是最聒噪的。

我推着自行车与人群相搏斗，小贩在地上吆喝着各种青菜猪肉如何便宜，心里更添几分烦躁。

匆匆挑完，或是根本没挑直接拎走，我穿过人群赶路回到家里。

把车抬上三楼，堆在玄关一侧，门口角落的垃圾还没人来收。

进了门，没打开窗，我看了眼刚走回来的小道，破烂得很，这是我最嫌弃的。

而天空上，则看到一个小黑点像鸟儿一样滑翔，地上的人们已经习惯他们的存在，对我而言，他们像耀眼的太阳，又像太阳上的黑子，无法被我轻易地忽视过去。

他们是天上住着的人类。

所有的人类本来是住在同一片地面上的。

有一天，许多许多有远见的人坐着飞船离开地面，跑到天空以外的地方生活，把剩下的人留在地面上，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抛弃”。

被抛弃的，是罪犯和穷人，以及大量无人管理的地面武器。

啾——嗖——碰——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于是为了泄愤，或是为了生存，人们彼此之间开始了厮杀，核辐射和粉尘覆盖了地面，人类的生存空间被持续压缩。

而我，就是那些地面人的后代。

以上这些，都是我从一本童话故事书里读来的。

我合上残破的书，摸了摸趴在一旁的小猫，他的骨头与皮毛连在一起，身上没有丁点脂肪提供的空隙。

那些天上飞来飞去的人，一定就是那时候离开的人类，他们回来了，要拯救地面上善良的人。

送我书的女孩告诉我的，他们安逸地住在天上，早晚有一天会带我离开被抛弃的大地。

天完全地黑了下来，路边的夜市又毫无征兆地闹声四起。我吃过饭，休息充足，把小猫放到车篮子，推开脚架骑车奔往约定的地方。

要到达郊外的山顶，必须经过满是灰尘的城市废墟。我在小四的黑店租了个面罩，把带子绑稳在脑壳上，又用垃圾堆沾满奇怪液体的绷带，甩干给小猫的鼻子绑上。

肮脏的街头，自然住的都是不讲卫生的人。

头顶一声“啊呸”，我感到一股温润的湿感，那是不能用手抹掉的玩意，又不能在这里发作，就学着书里所说的阿Q精神，心中骂出八字真言，蹬了脚架一路扬尘而去。

如果逃不开这恶心的地面，我宁愿让尘粒充满肺部，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灰尘没有想象中四处飘扬，静静地躺在空气中，就像世界的时间静止了，他们也被定格在那一刻。

能够穿过沙尘的月光很弱，我打开组装在车头的电筒，凭借几米的可视范围，以及对直觉的绝对信任，一路匀速驶去。

尘粒被我身边的气流吹开，在月光之下像是舞动的精灵一样，流淌着，跳跃着。

这或许是至今为止最美的人工景观。

动作不敢太大，生怕吵醒废墟里的神灵与精灵，又怕消耗太大气喘吁吁而吸入大量尘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默默哼着老歌，假装穿越了迷人的沙漠，来到海拔更高的山顶。肉眼可见的尘粒像巨蛇盘旋缠绕在山脚，我用手抓了一把空气，确认已是安全后，从后脑勺一拔，将面罩脱了下来。

而解开小猫的绷带，恶心的液体或者是没有甩干净，黏在那可怜的黑色小鼻子上。

他早早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