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指环
(一)
虚空在当铺后院来回踱步,站于一旁的两名弟子看着自家神情焦急,心中满是不解。
按理说,他们此行是接到神秘来信,说夔修师弟出事了,师父才带着他俩匆忙下山救夔修师弟。如今,事情已然解决,他们应当回去,师父却因那红衣女子陷入昏迷迟迟不肯离开。
两弟子互看一眼,不禁叹气,难不成他们师父动了凡心?虽说他们苍影派没什么不入红尘的世俗束缚,但那女子看来不过十八出头,他们师父怎么着也是一个几百岁的得到高人,这年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那是他们的师父,苍影派掌门,他们可不敢多嘴,只能站在一旁,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房门打开,那红衣女子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体态健康,活蹦乱跳。
虚空神色大悦,连忙跑了上前,眼睛泛泪光,“您终于醒了,可有不适?”
时一伸手拍拍虚空的脑袋,“小子,你还没走啊,让你担忧了。”
那情景很是诡异,与其说他们师父的表情是见到心仪姑娘的欣喜,倒不如说像是儿子见到了娘亲。更诡异之处在于,儿子白发苍苍,母亲正值妙龄。
虚空搀扶着时一,时一动作自然,像是习惯了一般,虚空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您,有许多话想与您说。”
时一把手指抵在唇上,示意虚空噤声,笑着道:“不着急,先吃饭喝酒叙叙旧。”
随后,时一朝时银子挥挥手,“阿银,替我招待好二位师兄。”语毕,两人便离开了。
时银子狐疑看向白兮,怎么回事?白兮若有所思,随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一脸懵的众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酒楼包厢里,红衣女子与白发老者相对而坐。
“那神秘书信可是您寄给我的?”白发老者开口询问。
时一边唤来小二点菜,边回答道:“他们穿着苍影派的道袍,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待美食佳酿上桌后,时一夹了一口菜,又喝下一杯酒,满足道:“还是小怀安一起好,爱吃吃爱喝喝,不像时银子老不让我喝酒!”
小怀安吗?已经多久没人这般唤他了。虚空心有感触,为时一满上酒,问道,“时银子可是那只银犬小妖?”
时一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吃着满桌美味,毫无仪态。虚空放下酒壶,久久看着胡吃海喝的时一,旧事恍如昨日般。
“师父,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怀安真的好想您!”
时一抬眸,放下双箸,眼角带笑。
(二)
五百年前,人和妖的界限不似如今这般分明,人与妖是可以往来的,但两界的关系却不算融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恶劣,
人类灭妖,妖怪害人,弱肉强食,这个天下充满了杀戮,弱小者只能颠沛流离,四处躲藏。
这天,一群恶妖席卷而出,屠杀一个村庄。妖怪们肆意的笑声与村民绝望的惨叫,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这里成了人间炼狱。
“孩,快跑!”一妇人气绝前,对着自己不过六岁的小孩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沾满妇人鲜血的手伸向小孩,小孩睁大布满恐惧的眼睛,跌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不能动弹。
就在他临死之际,一枚带血铜钱飞掷而来,割断了妖怪手臂,那妖怪被烈火包围,焚尽。
又是数十枚一样的血铜钱不知从哪飞来,准确命中那些妖怪,熊熊烈火燃起,所有妖怪都在痛苦挣扎中烧毁殆尽。
有人从火光中走来,竟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浓烟太大,他看不清姑娘的样子,只见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手腕上挂着一串血铜钱。
姑娘弯腰,抱起跌坐在地上的他,眉头轻蹙道:“蠢小子,怎么连逃跑也不会,是想在这被活活烧死吗?”
两人逃离火海,到了村庄后的小山丘上,姑娘把他放下,指着一条小路道:“村里应该回不去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小镇,你去那里寻求帮助吧。”
见小孩痴痴傻傻站着,毫无反应,姑娘眉头皱得更深,戳了戳他,问道:“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扑通一声,小孩忽然跪下,朝小姑娘一个大拜,生生吓了姑娘一跳。
“求女侠收我为徒!”
“原来不是傻子啊!”姑娘打趣道,但江湖凶险岂是一个小孩能乱闯的,况且她并无收徒之意,于是冷冷道:“我不收徒,你走吧。”
“求女侠收我为徒!”小孩依旧跪着,大滴大滴眼泪往下掉。
姑娘最见不得人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道,“你先起来,拜师之事日后再说。”
哪知这小孩天生倔强,硬是不起,“您不收我为徒,我便长跪不起。”
小姑娘恼了,威胁道:“起不起?再不起我一把火把你给烧了!”
小孩成功被唬住,立马站得笔直。
“擦干眼泪。”姑娘命令道。小孩抬起脏兮兮的手,胡乱在脸上扒拉。
“脏死了。”姑娘拿出手帕,蹲下替小孩擦干净,“你唤何名?”
“怀安,王怀安。”爹娘为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一生平安,如今却令人唏嘘。
(三)
“师父,鱼烤好了,您尝尝。”怀安拿着烤鱼屁颠颠跑到姑娘跟前,递上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师父,我叫时一,时一,知道了吗?”时一白了怀安一眼,拿过烤鱼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没想到这小子厨艺不错,就是性子固执,偏要拜她为师。
她原想把怀安送到小镇上便离开,不料小子抱着她的大腿死活不肯松手,眼泪鼻涕一起流,嘴里一直喊着“不要丢下我”,旁人看着这一幕,活像恶毒母亲不要自家孩子,害得官府也不敢接手怀安,最后她只能带上。
这小子倒是机灵,虽说只有六七岁,却行囊他来拿,饭菜他来做,一路上把时一服侍得妥帖。除了张嘴闭嘴爱喊她“师父”外,倒也没其他毛病。
“好的,师父!”怀安乐呵呵应着,“师父,明天我们吃野兔好不好?今日摘的几只果子也不错,师父可要吃?师父……”
不!时一揉揉太阳穴,单是这一个毛病已经够让人抓狂了!
丛林中好像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时一把怀安护在身后,冲他道:“嘘!不要说话。”
时一二指抵在血铜钱上,做好随时作战准备,眼睛犀利观察着周边一切。忽而丛林中的黑影快速向他们冲来,时一眼疾手快射出一枚血铜钱,黑影倒地,挣扎两下后,彻底咽气了。
“没事了。”
怀安从时一身后探出头来,才看清楚那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妖怪,只是一只普通野猪。
“若是妖怪,便不是这么轻易对付,捉妖很危险,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时一希望怀安能放弃,在这乱世,能活一天是一天,何必趟着浑水。
“时一姐姐,求您收我为徒!”怀安又跪在地上,眼神比之前还要坚定。
“你不怕吗?”
“怕。”怀安吸着鼻子,强忍泪水,“但我更怕孤身一人,也怕你孤身一人。”
时一愣住了,孤身一人?这些年来,她都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习惯了,倒没想过有人会担心她。
“起来吧。”时一把那满脸眼泪鼻涕的蠢小子扶起,“我答应你便是,以后你便是我派第一大弟子。”
怀安破涕为笑,鼻子竟冒出一个泡泡,又问:“师父,我们派叫什么名字啊?”
时一支着下巴,想了会,“苍影派。”
“啊?师父,我们门派为什么要叫苍蝇啊?”他实属不解,这个名字奇怪得很。
时一敲敲他脑袋,道:“是苍影,苍生不流离,天下无孤影。”
(四)
时一把嘴里的鸡肉咽下,“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师父说过的一字一句,怀安都铭记在心。”
时一又夹起一块鸡肉,轻笑,“大概是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你这个蠢小子是真的笨,武功怎么教都教不会。”
“师父,当真不是徒儿笨,是您布置的任务确实重。”
刚收下这个徒弟时,时一恨不得把自己给掐死,天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冲怀安喊:“笨,你真笨!”
自己几天便把别人几个月要背的心法全背下,还学会了运用,一大早起床便去山上挑泉水,马不停蹄又继续练功,师父还天天骂自己笨,怀安着实有些委屈,但他不敢怒更不敢言,只敢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时一。
“再练一时辰。”怀安听到此话,心里乐了,以为终于可以休息,岂知时一又道,“练完后上山打几只野兔回来,今晚加餐。”
野兔反应敏捷,用来练习速度最好不过,时一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晒太阳嗑瓜子。
在时一的教导下,怀安进步神速,不出三个月,已经能够一人对付小妖。
后来,他们遇见了一个人,那人的出现,怀安始终不知是福是祸,也许那是一场躲不过的劫。
“毛贼,站住!”闹市里,一个小孩子追赶着逃蹿的小偷。小偷掂了掂手上分量很足的钱袋,笑得很是得意,一人小屁孩也想捉到他,痴心妄想。
可正在小偷高兴之际,从天降下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未待小偷反应,已把小偷撂倒在地。
红衣男子用剑勾起地上钱袋,抛给了气喘吁吁跑来的小孩。
“怀安谢过大侠。”怀安接住钱袋,感激道。
“傻小子,以后当心点,别再被偷了。”
“这钱袋不是我的,我是见义勇为!”怀安一副自豪的样子。
巡捕赶到,把那毛贼押走,钱袋也还给了失主。
“蠢小子,让你买桂花糕你跑哪里去了?”人群里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语调带着明显不悦。
“师父,我在这!”怀安兴奋朝人群里的时一招手,屁颠颠把桂花糕递上去,还兴奋地把方才的事情与时一分享,“有一个红衣大侠帮助我了,他……”怀安回头一看,早已不见什么红衣大侠,“不见了。”
时一对什么大侠和毛贼没有太大兴趣,反而发现了一个盲点:“你是说你一个人没能把这小毛贼捉住?”
怀安倒吸一口凉气,点点头,早知道不多嘴了。
时一狠狠敲了敲他脑门,“这般小毛贼也捉不住,每天加练两时辰,不许反驳。”
男子躲在阴影处看着那趾高气昂的少女和那有苦说不出的小孩,笑了笑,人界也蛮有趣的。
说来巧合,时一他们回到客栈后,又遇到了那红衣男子。
“红衣大侠!”怀安指着坐着靠窗处位置用膳的年轻男子,乐呵呵拉着时一走过去。“大侠,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怀安转向时一道:“师父,这便是那位红衣大侠!”
“莫叫什么大侠,不过是些傍身功夫,不足一提,叫我百辞便是。”百辞起身,笑着看向时一,“不知姑娘芳名?”
时一打量了一番这男子,一副不正经相,她无意与萍水相逢之人有太多牵连,没有作答,倒是怀安马上接话道:“这是我师父时一,我叫怀安。”
“姑娘美如冠玉,艳压桃李,没想到还会武功,天仙在姑娘身旁也会逊色几分……”百辞滔滔不绝,溢美之词张口便来。而时一心里只有两个字,轻佻!
后来,不知是缘分天定还是有人刻意安排,时一他们无论走到哪里,总能遇见百辞。
她起过疑心,问过百辞跟着他们的原因,但百辞总笑着糊弄过去。久而久之,像是习惯了那人的存在,没他那聒噪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时一反而会有一点点不自在了。
“小天仙,你说你长得跟个神仙似的,怎么下手比恶鬼还要狠!”百辞说这话时,时一正解决掉围攻他们的妖怪。
“聒噪鬼,你不帮忙就站一边,别妨碍我。”时一把最后一只妖怪解决掉,收回血铜钱。
“有你们师徒二人在,我插手岂不是越帮越忙。”百辞脸上还是那副让时一看了便想揍人的笑容。
“走了。”时一扯过百辞的衣袖,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长了张嘴。
三人一路上吵吵闹闹的,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百辞在吵,怀安在闹,但也算是和谐地继续着他们的伏妖之旅。
怀安曾经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继续着,三人一起降妖伏魔,人界恢复安宁,他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噩梦,咋然而止的幸福,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五)
“师父,五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和那人都消失不见了?”虚空只记得,当年时一把苍影派的掌门信物幽影指环给了他,而后他便陷入昏迷,醒来之后,他们都不见了,无论虚空怎么找,也找不到一丝踪影。
几百年来,他一刻也不敢松弛,降妖伏魔,锄强扶弱。后来,苍影派成了屈指可数的大门派,也成了唯一一个以捉妖为己任的门派。他等了几百年,就是为了等到时一回来,跟她说一句,他有好好看着属于他们的苍影;他有努力践行着「苍生不流离,天下无孤影」的宗旨。
“如今,总算等到了。师父,徒儿恳请您随我回去!”虚空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幽蓝色琉璃指环,跪下递给时一,“师父,请您收回幽影指环。”
时一扶起虚空,把幽影指环重新给虚空戴上,“如今苍影派的掌门,是你,非我。”
“你不是想知道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吗?当年我不慎身负重伤,有人救下了我,条件是让我帮他做事,我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时一耸耸肩,一副无所谓模样,“所以,莫要再叫我师父了,我已不再是苍影掌门时一,而是当铺掌柜时一。”
“就像是,如今的你是仙人虚空,早已不是那个蠢小子怀安了。”
过往之事即便有万般遗憾,亦无法回到那天重新展开,世间之事,大多如此。时一明白,虚空亦明白。只是,难免还是会伤心,难过,失落罢了。
“师父……”虚空的声音颤抖而沙哑,眼神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泪水沾湿了布了皱纹的眼角,而后止不住猛地往下淌。
“都几百岁的老头了,怎么还哭得跟个小孩似的。”时一抱了抱虚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的话,当心我把你打趴下!”
时一嘴里虽说着恐吓人的话,语气却是少有的温柔。
虚空硬生生止住了眼泪,“您还是老样子,连不许我哭的方式都没变过!”
两人相视一笑,门外似乎传来微弱声响。
时一向虚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踮着脚走到包厢门前,打开门后快速闪到一侧。只见虚空的两名弟子以及时银子毫无预兆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而白兮也微微踉跄,但幸好他反应快,及时运气稳了身形。
“哟,怎么这么巧?”时一眯眼笑着,语气阴阳怪气,其实她早已察觉到他们在门外偷听,只是这事她没打算隐瞒,便不揭穿。
“我和司法大人带二位师兄来吃饭呢,没想到你们也在此!”时银子爬起来,摸了摸鼻子发出一阵尬笑,眼睛不敢直视时一。
两名弟子点头附和,心里祈祷着师父千万不要责罚他们。
“既然这么巧,那就一起吃吧!”时一一脸盛情把四人硬拽到包厢内,唤来小二又加了几道菜。
“吃呀,怎么不起筷?”时一笑着,虚空坐着一旁不语,那四人便在诡异的气氛里,食不知味。
时一看向那两名弟子,“苍影派二位师兄,”两名弟子见时一唤他们,立马坐直身子。
时一笑笑,继续道:“虚空虽然天资愚钝,能教给你们的也不多,但既然拜了师便好好学吧,强身健体,乱世保命还是足够的。”
“师父武功高强,是屈指可数的高人,承蒙师父不弃,才得以拜在苍影门下,实属我师兄弟二人三生有幸。”两人赶紧行礼,真诚道。
“虚空啊,你这些徒弟真会说话,比你强多了。”虚空不多语,帮时一把空了的酒杯满上,时一喝了一笑,继续笑着。
两名弟子终于在时一的打趣中打饭菜吃完,松了口气。虚空起身,向时一行礼:“时一大人,门派还有事务要处理,便不作叨扰了。”虚空望着时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舍,“愿来日有缘再见。”
他经过时银子身旁时,蹲了下来,揉揉时银子的头发,轻声道:“小妖怪,我的位置暂且交给你吧,你可要好好陪着她。”
时银子歪着头,似懂非懂。
虚空离开前,最后看向那三人位置,但他看的不是时一,而是白兮。虚空总觉得,白兮身上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直到虚空师徒三人完全消失后,时银子跑到时一身旁问道:“一一,那老人家究竟是何人?你们说的话都好奇怪,阿银不是很懂。”
“一个爱哭的蠢小子,就爱说些有的没的。”
“啊?”时银子挠着头,依旧一脸懵懵。
“司法大人,看你样子倒是不大惊讶,可是对我的过往早有耳闻?”时一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直直地看着白兮。
“我们乃同僚,自然略有耳闻。”
“是吗?”她的过往,组织上鲜少人知道,除非……
时一负手而立,脸蛋向白兮凑近几分,“那为何,我对司法大人过往之事,一无所知?”
白兮没有料到时一说出此番话,当即一愣,过了片刻,才道:“时一大人说笑了,白某的过往很是普通。”
“虚空是我一个重要的故人。”时一拉回了两人距离,却没有移开目光,像是要看出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真面目般,“那时候,我创下一个门派,叫苍影,苍生不流离,天下无孤影之意。”
“门派只有我和虚空两人,还有一个老跟着我们的聒噪鬼,我们三人曾度过一段肆意的日子。”
“我以为自己足够蠢,竟想以一己之力拯救苍生,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傻。”
“那人跟我说,他眼中的苍生包括人也包括妖,他希望这天下是人妖共处的天下。现在听来真的很傻,是吧?”
“愚不可及。”白兮的话,听不出情绪。
“是啊,真是愚不可及。”时一走出包厢,站在门外背对白兮,她忽而转身,金丝发带随着她的旋身飞舞飘扬,勾勒出一串闪烁的荧光,时一嫣然一笑,恍若艳阳。
“但他的梦想,我想替他实现看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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