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小卖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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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省图书馆时看到一个杂货店，里面什么都有——衣服、五金、日用品，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对我来说什么都有的小卖铺。

小时候常光顾的第一家小卖铺严格来说都称不上是一个铺，它只有一个竹箩筐和一个簸箕，店主奶奶和一把竹椅子。店主奶奶六十多岁，是我堂姐的奶奶，我叫她婆（三伯父和我爸都过继给了别人，所以我和堂姐共有一个奶奶，还另各有一个奶奶），也是学校唯一一个美术老师的妻子，以及后来的副校长的母亲。婆和丈夫已分开，她跟着三伯生活，但又要强不肯要三伯父的钱，所以在学校卖零食挣生活费。

婆的小簸箕上整齐地摆着流行的小零食，一毛钱两包的酸梅粉，白底红花的糖纸包着的长条泡泡糖，奢华的五毛钱一盒的“华华丹”，还有酸酸甜甜黏黏腻腻的各种果脯……婆的“小卖铺”一到下课就被我们围得水泄不通，童年的许多味道就在这里，我平生最好的一次抽奖运气也用在了这里。

小时候很多零食都可以抽奖，抽奖方式很简单，就是刮开袋子里抽奖卡上的涂层，更简单的抽奖卡是直接就写了结果。不像现在扫码，套路多，麻烦又不实在。那天放学的时候，我和弟弟去婆那买当时风靡的可以抽奖的零食，一等奖是一把很漂亮的水枪。弟弟一 向运气好，我则相反，所以当我看到我的抽奖卡上写着一等奖的时候，真的是双重惊喜。婆笑着搬开簸箕，从箩筐里拿出一个鹅黄中带点绿意的透明大水枪给我，这是平时妈妈都不舍得给我们买的豪华版水枪。

我自豪地把它抱回家，可还没来得及跟邻居小伙伴炫耀，它就没了。因为我和弟弟争着玩吵起来了，妈妈就拿黑乎乎的火钳把它砸碎了，就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它华美的样子一点点又迅速地破碎，无辜又无助。

对婆，我做过一件十分愧疚的事情。那时爸妈常会把一些五毛、一元零钱丢在一个抽屉里，我和弟弟可以自行取用。那年临近期末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一张五元纸币，兴奋不已，就和弟弟一起揣去学校了。那天我们在婆的小卖铺豪掷数元，十分快意。回家后妈妈才说抽屉里有张五块的假币不见了，我和弟弟慌了神，不知怎么办才好，就骗妈妈说没看到。因为没钱又怕挨骂，也不敢去跟婆说明情况。

那之后我们都没敢去光顾小卖铺，在学校的每时每刻都战战兢兢，害怕婆找我们，把我们用假钞骗她的事说出来。但是，我们害怕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过年拜年时遇到婆，她也如往常一样笑着跟我们说话。或许是妈妈看错了钱，或许是婆也不知道是谁给的钱，但更可能是婆不愿意让我们难堪。干了坏事实在折磨人，过年都不如往年开心。开学后，我和弟弟从压岁钱里拿出五块钱，趁着买东西的人多，偷偷地塞到簸箕的零食里。虽然弥补了婆的损失，但是因为我们不敢道歉，婆收到我们假钱时的难过是永远无法弥补了。

童年时第二重要的小卖铺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是我上二年级时一对年轻的夫妻开的，我们叫他们叔叔阿姨。丈夫五官很清秀，不过个子矮小。有一个父亲，家境不是很好。妻子非常漂亮、爱笑，是小说里说的“面若桃花”，身材也好，而且聪明又勤劳。可惜的是有一只手先天残疾，只有大拇指和小拇指健全。夫妻俩成婚后就在连接镇上和县上的大道旁开了一家小卖铺，是村里的第一家，生意非常好。

小卖铺二号离我们小组很近，妈妈和邻居经常去那里打麻将，赢的人就要买冰冻好的大果冻给大家吃，见者有份。大果冻有大人掌心大小，我们拿到了都要双手捧着。果冻在冰柜里冻得硬邦邦，撕开膜后，凉丝丝的香甜味道就冲进鼻子里。用门牙轻轻地刮出一口冻果冻，又冰又甜，称得上是夏日绝美的味道。等过一会，果冻里的汁融化了，用力地吸一口，嘴里心里都更美了。

写到这里才发现关于小卖铺二号的记忆主要是关于夏天的各种冰， 印象深刻的除了冻果冻，还有一毛钱的冰袋、五毛钱的七个小矮人和大脚板。有段时间，每天下午去上学时我和弟弟都要到店里去买一个冰袋。冰袋冻得鼓鼓囊囊的，握在手里，咬开一个角，边走边吸，再毒的太阳也是无惧的了。记得有一次，我和弟弟还没跑到店铺口，叔叔刚好出来，看到我们就笑着说：“要冰袋吧，哈哈，一看到你们就知道。”说完转身就进店拿了两个冰袋出来，我当时有点羞涩，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贪吃了，或者每天吃得都太廉价了。（看来，我从小就是个太敏感的人啊，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句极普通的话）

不过，我也不总是吃廉价的冰袋，还曾经奢侈地一天内“三进铺”。以前我们那边都不会每年过生日，只过整十的生日，小孩的十岁生日是非常重要的。我十岁生日那天爸爸给了我一张十元大钞，让我随便花，于是我豪气地带着弟弟三进小卖铺二号，专挑贵的冰棒买（其实最贵的也就一块钱），光小矮人就买了几袋。那天我俩都没拉肚子也实在是幸运。

相比于前两个几乎日日光顾的小卖铺，我与第三个小卖铺的情谊就浅得多，但它在我记忆里却是很美的。小卖铺三号在我家和外婆家之间的马路旁，正好在其中最长的一个坡的坡顶。单独一间平房，屋檐伸出很多，由三根圆木柱子撑着，左边两个木柱子、左边木柱子和墙之间各有一块木板长凳。朝马路的墙上右边是门，左侧一个长方形的窗口，各种零食挂在窗上，从窗口往里看是一个货架，摆得满满当当。

每次去外婆家来回都要经过小卖铺三号，不知是距离产生美还是未知产生美，每次看到它都让我觉得里面有其他两个小卖铺所没有的东西，而且充满神秘感。直到四年级暑假，我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进它。那天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接表姐表弟来我家住，我们爬上长坡坡顶时，又累又渴。妈妈就带我们到小卖铺三号，给我们买了饮料和牛角（一种形状像牛角的面包）。我们坐在小卖铺三号的长凳上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十分惬意。

小卖铺四号存在时间极短，不过几天，所卖商品也极简单，两大包杏干，每个小包装上印着何家劲饰演的展昭。这两包杏干是爸爸出差带回来的，是当时很火的零食。我们给最好的两个小伙伴每人一包后，其他小伙伴也想要，人太多，我们又不舍，就按婆卖的价格卖给小伙伴。我长大后半点生意头脑都没有，弟弟倒是从事外贸行业，由此可以推测，小卖铺四号应该是弟弟创建的（到底是谁已经记不得清了）。

二十几年过去了，四家小卖铺只有小卖铺二号还在，不过从马路的右侧移到了左侧，店面是叔叔阿姨修建的三层楼房的二楼，比以前大了很多。小卖铺变化很大，阿姨却还是那么美丽，每次回家见了面那份亲近感也还在。希望它一直一直开下去，等我老了还乡，还能到它那里买我喜欢的“包包仔”（家里这么叫零食）。

（你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小卖铺是怎样的？你和你的小卖铺有什么故事呢？欢迎大家留言一起回忆曾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