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福贵一样活着

文/浩宇

这是一家汽车饰品店。店面很小，上下两层，每层大约十个平方。靠墙立着的货架上摆满了东西，有汽车饰品、座垫座套，还有各种汽车零配件，挤挤挨挨的，一直顶到天花板。但因为货物是分门别类摆放的，所以显得井然有序，一点也不杂乱。

店主老王正在货架上找寻东西。他中等身材，穿着草绿色的上衣，天蓝色的裤子，黑色的布鞋。尽管是工作服，却很整洁。

“从我认识他，就是这身打扮。”见我盯着老王不放，朋友说。

老王回过头来，冲我一笑，“多光顾哈。先坐下喝点水。”我这才看清老王的庐山真面目：平头，方脸，细眼，嘴角上翘，显示着老王的快乐。只是鬓角的白发和额头的皱纹，泄露了主人的年龄。

房间尽管很挤，中间却摆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青花瓷的。我和朋友在小马扎上坐定。意外地，我发现，在货架的下方，放着一个鱼缸，三条锦鲤正在欢快地游来游去。这一切，无不显示着主人对生活的热爱。

老王还在货架上翻找着工具。一个顾客走了进来。“来啦？”老王回头招呼了一声，扭回头继续找东西。

“嗯，我让你舅帮忙开的药，开出来了没有？”来人一边扫视小店一边继续问。

“没有吧！他又不是市长，说了又不算。”老王试图找到一个完美的配件，一直面对着货架。

“市长？你舅不是在诊所里吗？我就是想找他帮忙开点药。”

“是啊，他不是市长，他说了不算。”

“跟市长有什么关系啊？”

“他不是在诊室里吗？诊室里不得有负责人吗？室长嘛！”

原来此“室长”非彼“市长”啊！店里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趁老王出去修车的空，朋友给我谈起了老王的经历。

老王家在郊区农村，有三个儿子。老大智力残障，老三沉默寡言，老二却很聪明。三个孩子还没成家，老王的妻子就得癌症去世了。不久，二儿子酒后开着借来的车出了交通事故，除了把自己送进了监狱外，还断送了他哥的命。此后，三儿子变得更加沉默，整天待在家里，不肯出家门一步，也不肯见外人，全靠老王养活。二儿子刑满释放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媳妇。不料，老王的父亲却又得了癌症，几次治疗下来，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外债。老王的店原来在另外一个地方，因为房租年年上涨，才搬到现址的。

“老王是乐天派。”朋友说，“我每次见到他，总是笑呵呵的，就像从来没有愁事一样。”

老王进屋拿东西。朋友问他：“娶的儿媳妇好吗？”

老王的眼睛本来不大，现在眯成了一条缝，说：“好，好！怀孕半年多，快生了。”

“真好！”我由衷地说，“你是怎么保持这么好的心态的？”

老王冲我眨了眨眼睛，有点调皮。“也没啥。只要人在，就有奔头，干嘛不乐呵点呢！”老王手中的铁丝已经被他弯成了一个环，近乎完美的圆环。“就像这车上的空调，你只要打开开关，外面再冷，也会吹热风。”

走出老王的店，我看到了路边的迎春花。星星点点的黄色花瓣，虽不够娇美，却在纤弱中透出坚强；虽不够盛大，却在寂寞中执着于淡雅。两只小黄狗在一旁追逐嬉戏，丝毫不理会主人的呼唤。莫非，在这寒冬季节，它们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