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变成现实的担忧，不妨就此搁下

最近的日子心情空落，总是觉得生活中缺点什么，大概是听到远方上了年纪的亲人身体有恙，或者是每周两节的可有可无的教育学课堂，又或者是因为在三月末的时节里依然看不到该有的春光。总之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不清楚自己在焦虑什么，我必须想办法早日结束这样的生活状况，所以今天又去北山浪了浪。

昨夜飘起了一丝细雨，早上出门的时候空气中微微透着寒意，缓步行走在柏油路上，闻不到春天泥土的芬芳气息，地面的凹陷处远远近近积了几滩水泥坑，时不时有车轮压过溅起一身水泥，耳根处吹来一阵阵清爽的风，如同炎炎夏日吸进胃里冰凉的木子铁，顿时让人精神抖擞，浑身充满力量。

不一会就来到了北山，公园大门处的施工已经结束，游人可以大大方方地进进出出，不再需要注意什么安全问题，远处飘来的广播声提醒游人一些出游相关的规则，这些声音在兴致勃勃的游人眼里显得有点多余。进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席的是公园广场，广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但都神态各异，自娱自乐。我看到一个穿红色外衣手捧棉花糖的小姑娘，她站在广场中央，转着身子将焦虑的目光投向四面八方，也许是在找父母吧。我看到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人，将手插在上衣兜里，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耳朵里塞着耳机，面容安详。我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妻拿着风筝瞎跑，互相打趣，甚是欢闹。而我孤身一人，只好走向静静地湖岸。

湖面的冰大部分还没有解封，放眼望去冰冻着的湖和远处苍白的天空相接，将原本就萧瑟的春景无限放大，使之没有边际。靠近湖岸的解封处湖水很脏，水面上漂着游人扔下的垃圾和烟头以及翻着白眼已经死掉了的鱼儿，这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俨然没有了游玩的兴致。我曾经来的时候，这里的湖面波光粼粼一片寂静，偶然有一个贪玩的孩子用石子打水漂，水面才泛起层层涟漪，当然这就不可避免地惊到了水下安睡的鱼儿。可惜美丽总是那么短暂，抓不住，摸不着，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已消失。

游过公园的广场再往深处走是一条宽阔的柏油路，春雨刷过的路面上沾了很多泥泞，走在上面感觉黏乎乎的。大概是下过雨的缘故，道路两旁的商品摊并不如往日那样拥挤，每个摊位都隔开了好一段距离。路上的行人大都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显得自由随。抬头望去两边山，不由心生颓意，山上长满了相互交叉而立的树木，光秃秃一片，毫无生气，即便在的四月份的时节枝头还是看不到绿芽，枯黄的树叶染了泥土，也许是昨夜和风雨搏斗后最终败落，所以才看起来疲惫不堪，让人心生怜爱。

沿着从山里开辟出来的青石板一步一步踏上山去，我在半山腰看到了那座我曾经许过愿的佛像，不由心中多了几分不解，因为即便是日复一日的等待，我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又或许是因为我操之过急，该来的还没有到来，谁知道呢。但我并不敢因此而怨恨什么，我怕一不小心亵渎了神灵，会给自己和亲人招来祸害。犹记得儿时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上帝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即使不能理解，也永远不要怀疑。我看到前来求愿的人们络绎不绝，他们小心翼翼地握着手中的笔，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心中所求工工整整地写在那条红带上，之后轻轻挂上许愿树。我看到他们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双眼微闭，虔诚地祷告着：许我远离灾难，许我一世平安。

上山的过程中陆陆续续碰到了几位算命先生，他们大都头顶着一阴阳帽，摆开周易和八卦图，双腿蜷缩坐在那空荡荡的石阶上。没有顾客的时候总是将两只手握住塞在袖筒里，冷风吹过时瑟瑟发抖。或许他们也没有本事来预测自己命运的走势吧，或许他们也知道该来的躲不过，也没有办法将自己从苦难的岁月里捞出来，从此过上另外一番生活吧。路过的途中也有人喊我看面相，我也只是招手微笑，我大概没有勇气去探知自己未来的命运。若你说我日后一定大富大贵，我也是万万不能够相信的。若你说我将颓唐一世，我怕自己在以后得岁月里惶惶不可终日。大概是因为知道母亲年少努力求学只为摆脱困顿的生活而最终没有成功之后，大概是因为在外国文学课堂上了解到俄狄浦斯王的悲惨经历之后，我大抵也相信了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的命运。你也许会说为什么我年纪轻轻就如此顺从，如此没有追求，我也只能告诉你在我身上存在着我永远也无法改变的遗憾，在我默默成长了这么多年之后，我还是感觉到了些许不公。

登上山顶之后我站在那座隔空架起的桥梁上怔怔发神，看到一位身材短小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立在桥头一言不发，他面色凝重，眉宇之间藏着心事。我想他是不是和我一样遇到了什么烦恼无法排解，所以来这山上寻求一片宁静。他伫立在那里，是不是在做一项考虑了很久的重大决定，而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他人生的轨迹。或者他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妻子吵完架之后出来消消气。又或许他只不过是纯粹想吹吹风而已，我又何必多虑。后来下山的时候我们目光相遇，我们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记住了彼此的眼睛，虽然没有相互握手微笑，但也大抵读懂了对方。

过了石桥之后，我看到了一座庙宇，庙宇门前摆着几只囚于笼中的鸟儿，另一旁立着一块塑料牌子，牌子上面写着“放生”二字。我想如果这样的交易能够成功的话，金钱卖掉的就不仅仅是小鸟的自由，还有人的善意。看来这年头还真是为了钱什么东西都能够拿来交换。在这里，我看到了烤冷面，看到了烤肠奶茶和冰激凌，看到了抓娃娃机和射击气球的游戏，我倒不至于嫉世愤俗对这样的商业行为产生什么样的抵触，但用自由和善良换取金钱的行为在这样一个埋着抗日忠魂的佛门清地到底还是显得太过突兀。

在那一圈商业区中我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男人，那是一个素描画像点，那个男人看起来有几分民间艺术家的味道，但还是没有真正的艺术家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他那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显得有些颓唐，他脸上的胡须没有刮干净，因而又使他看上去又多了几分沧桑，没有顾客的时候，他总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把靠背边掉了块皮的椅子上，不时抠抠鼻子，挠挠头发。椅子旁边立着的是某绘画学校的招生广告，夸张的设计和吹捧附带着各种优惠措施。生活不易，大概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任性到纯粹为了艺术而抛家弃子，背起行囊走向远方的地步。又或许曾经的他在年少轻狂之时也带着梦想和希望翻山越岭，孤身一人在某个凄凉无人的地方取景，想着姑娘，画着夕阳。后来梦想破碎，他也饱经风霜，和所有平平凡凡的人一样，听着朴树的《平凡之路》觉得恍若隔世，泪如雨下。

不一会儿来了一对父子，小孩子就三四岁的样子，父亲抱着小孩在画家面前坐了下来，看着一旁围观的人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在，而小孩却全然不觉，满眼欣喜地看着远处同龄的孩子吹出来的肥皂泡泡。你看，还是小时候好。

最后一站是烈士陵园，我没有进去，一来之前去过一次，二来呢不想用满身的忧虑和不安打扰到安睡的英雄们，这样的心情只适合寄情山水。

记得曾经好友和我说过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英雄纪念碑前面拍照，只记得她伫立在那座高大的丰碑面前仰着头敬了一个并不十分规则的礼，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身边的这个女孩甚是可爱懂得。我曾看到过有很多年轻人，被称之为祖国接班人的青年才俊，他们借助年龄优势，动作干脆利索，一跃而起，将纪念碑踩在脚下，开心地对着地面上的同游者手舞足蹈。可是即便人的言行自由，即便人生苦短行乐要及时，该景仰的还是要景仰啊。你不知道曾经在那样的人群中，我感觉分外的难过和孤独，我觉得自己大抵永远忧心忡忡，得不到一句相见恨晚。但幸运的是后来在茫茫人海中我还是找到了同类。

下山之后倒了两站公交车回到学校，可能是因为周末，公交车很挤，你看回归现实的时候空间和心情这种东西总是变得奢侈，所以我告诉自己那些还未变成现实的担忧，不妨就此搁下吧，反正很多事情总是在山穷水尽之时才看得到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