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女儿红》‖简嫃笔下的动人色彩
女儿红是最动人心魄的胭脂
“当上帝赐给你无涯的荒野，他便是要你成为振翅高飞的鹰。”
提起女性，评价多是柔弱如水，又刚烈如火。女性的生命是动人心魄的红，半是壮士，半是地母。
那红是女儿家指尖染就的蔻丹，是心上难磨情爱的朱砂，有时也是饮鸩止渴般的鹤顶红，是永不屈服的灵魂火焰和炽热鲜血。
读过《女儿红》都知道，它是简嫃1991年至1996年间创作的散文集，叙写女性高贵与壮丽，探索女性的内在世界，听其声，窥其情，以介乎散文与小说之间的浓烈文字，剖析了女性的犹疑与坚持，展现了其情感奥妙与挣扎之声。
简媜很清楚现代都市女性人性的失落和异化，她笔下的女性大多是沉默寡言的，她们皮肤层下流淌的是血色的火焰，点点火星燃烧得灼痛。城市的繁华与内心的孤清形成对比，幽深隐秘的内心世界不适合曝光于现实，只有活得像男人像钢铁般强硬才能保护好自己。
简嫃其人
《哭泣的坛》里描述了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妙龄少女因不堪社会各种打压而自鸩的故事。她在一个严格管教的传统家庭长大，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能做的只是在黑暗的旷野里哭泣，咽下所有的疑惑和不快，保持住自己乖乖女的形象。然而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即使被呵护得完好，但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女孩工作的办公室里有爱讲黄色段子意念特别旺盛的人，即使女孩对此避而不见，但他们仍会以经验老到的口吻出击。
在一个对性保守的家庭长大，女孩一下置入害了性病的语言系统，当下内心爆发出愤怒羞耻的火焰。而放话男人不顾年轻少女的感受，依然沉浸在戏耍的语言暴力当中，这一套语言系统于男人而言是随时可吐的槟榔汁，女孩却感到犹如烈火烧身的焦灼。之后女孩卷入办公室桃色丑闻，她被男人的妻子当众奚落，女孩的心犹如打翻的水瓶碎落一地，最后躲入骨灰坛里，才得安静一世。
柔弱少女在社会谋生所受到的不公，不只是男性对女性的欺侮，更是一套大男子独裁主义在管制作恶，女性在这样的狭缝中活得无助而卑屈。即使成为了社会的精英中干，却也品尝不到生命的精彩，反倒是被孤独的藤蔓缠绕，如《亲吻地板》里那个刚升为公关部经理的女人，最擅长交际的她却只愿在这一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亲吻地板也不愿开口讲话。
即使与生命中痛苦幻灭纠缠不清，这些女人还是有她们异于男人的特质。
暗红，深红
《口红咒》里外表枯槁、性情古怪的女人只与母亲生活，与楼下的兄弟们永不相见。母亲死后，她也接着死去，家人们差不多都忘记了她的存在。他们处理她留下的空房时，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竟然发现了两百多支口红，连那个拥有家庭和钱财的嫂子都忍不住陷入痴迷，擒起桃红色的搽起来，两只白手臂里划了两百多条颜色，颤巍巍地在空中荡着。整条胳膊红荡荡得触目惊心，而这骇目的红色正是女人彰显自己身份和存在的符号，她用口红营造了自己独有的女性的情感世界。女人搽口红时总一副认真神态，她“擒着小镜以一种足以唤醒墓园的神情搽嘴唇，轻轻抿两下，又利用唇膏的侧锋勾出唇形，营造立体感”，不满意一种唇色，她又掏出另外一支更深色的口红加强色泽，“看起来像天光拂掠远近山峦所造成的移影景象”，这么一个心理病态的老女人用她那张火红的嘴唇让她的兄长们焦躁起来。口红的艳红能给一个女人增多一份明媚，正如绮丽的彩群和鲜艳的指甲，都能为女人带来光彩，彰显她们的性别特征。
女人未结婚前保持着自己独立自由的气质，婚后也不遗失作为女人的本性和姿态。
《一袭旧衣》里开篇就将人带入一个母亲丰盈的内心世界：“说不定是个初春，空气中回旋着丰饶的香气，但是有一种看不到的谨慎。”母亲带着还是少女的“我”回娘家，在那条小道路里母亲欢快得走太快以至于将“我”落在后面，那一刻她好像回到未婚时的少女姿态。后来“我”从邻居口中得知母亲的家族算是当地望族，但她拒绝了家里给她安排的亲事而远嫁到住在海边的父亲。原来烧饭缝衣的母亲是懂得爱情的，而且她对爱情的坚信和轰烈比其他人更要深刻，在祖父和父亲猝亡后，母亲便一个人带着对信仰的忠贞与“我”相依为命。已婚女人的气质里多了一份成熟和稳定，那是岁月累积的精华印刻在了头上的银丝和眼角的皱纹上，她维持着女人的温和与典雅。
褚红
简媜在序言里说，“一半壮士一半地母，我是这么看世间女儿的。”
女性有壮士般的雄伟和落寞，也有地母的和婉和宽厚，这是和谐共生的整体系统。简媜写女性无需借助男性的经纬度去丈量，“因为他们即是自身的经纬”。不因男性身份来显示自己，不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而是形成自我的标杆。
她很是细致地深入女人的情感世界，像名医生那样用文字的手术刀剖析病人的病理和纹路。她们在死亡与再生、欢快与痛苦之间活着，像醉醺醺的春风拂面而来，虽晃悠但让人看清她们的身影。而简嫃用不断积累的生命经验酿造一埕散发蛊惑之美的女儿红，诉说着女性妖娆而又坚毅的姿态，让她们成就一坛馥郁不散的女儿红，虽烈但醇。
“布施甚于与取，自由甚于收藏，超越甚于厮守，生命道义甚于世俗的华居。”简嫃由女性升华到人类人格的独立，将人间烟火的繁琐深化为人生某种终极的境界，我想，这正是我们的人生路所需要学习的。
女儿家合该是自己的经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