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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二秃子故事——情窦初开(1)

2018-05-21  本文已影响14人  五星红旗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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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句话是二秃子在赵彩霞偷偷地借给他一本外国人写的书上看到的。

赵彩霞告诉二秃子这本书是禁书,是大毒草,交代他只能在家里偷偷地看。尽管那时二秃子对“钟情”、“怀春”之类的词语还不甚理解,但一个“情”字,一个“春”字,足以让春心懵懂的少年时期的二秃子浮想联翩,心旌飘荡。二秃子不明白,这么好的书为什么不让看,他打心眼喜欢这本“禁书”,诗一般语言在那个文化荒漠的年代,在那个缺盐少油的语文课本上是根本看不到的。晚上二秃子在昏暗油灯下一字不落地看了两遍才将“禁书”还给了赵彩霞。妈妈以为他在看课本做作业,逢人便夸二秃子这阵子念书知道用功了,晚上看书看到半夜。

二秃子这时已经是初中二年级学生了,本来线条柔和的脸庞开显现性格的棱角,嘴唇上隐隐约约长出了一层细茸茸的汗毛,个头像春雨过后的竹笋,一夜之间忽然向上蹿出来一大截,变得瘦高瘦高的,原来那尖声尖气的声音也变得沉稳浑厚起来,细长的脖子中间长出一个小小的喉结。二秃子妈妈不无骄傲地说:“儿子像一个小男子汉了”。

二秃子上的中学是公社办的,是一所典型的乡村初级中学。这所学校原先叫柳树中学,因为学校边上有一片柳树林而得名,文革期间觉得“柳树”二字体现不出无产阶级教育阵地的特色,更名为“向阳红中学”。向阳红中学规模不大,只有十来个班,学校四周没有围墙,坐落在县城西边狗牙山以北,公社卫生院以南的一片开阔平坦的农田中间,附近村民经常扛着犁耙,牵着水牛从教室门口经过,水牛的叫声常常引来课堂上同学们的侧目,下课的时候同学们发现,上课前还干干净净的操场上多了几坨黑乎乎的牛屎。

向阳红中学有两排教室,一排是砖墙瓦顶,比较新,感觉像是公家盖的房子,后墙上刷一层白灰,上面写着“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红色大标语。另一排是灰不溜秋,凹凸不平的土墙瓦房,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因盖的时间长,房梁承受屋顶重量而下垂变形的缘故,瓦面起伏不平,圆润的凹槽里长了一层绿绿的青苔,鸟粪里的种子在瓦缝里长出了几株蒿草,贫瘠的瓦缝间没有多少养分,蒿草瘦长瘦长的,顽强地站立屋顶上随风摇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折断。这种土墙瓦顶的房屋一溜七八间,跟农村分了家的兄弟几个为了省钱,接在一起盖的房屋没多大区别。教室里的课桌是两个砖砌的水泥墩上放一块水长长泥条板,水泥条板被一茬又一茬细溜溜的嫩胳膊磨得锃光瓦亮;学校里大部分老师是民办教师。

王圩大庄离向阳红中学有十多里路,那年月家中没有自行车,学校离家再远,也靠两条腿走。每天清晨天麻麻亮,二秃子被妈妈从热被窝里喊起来,慌慌忙忙吃完早饭,早早地从家里出发,走过一段田间泥土路,再沿着通往县城的碎石公路走一个多小时才到学校,下午放学回到家中天已经擦黑了。中午放学如果回家吃饭,时间上肯定来不及,体力也吃不消,二秃子必须在学校吃中午饭,因此每隔一两个星期,要从家背一小口袋米到学校,换成饭票,中午拿饭票到食堂里打饭。

赵彩霞从家中带米,经常吩咐二秃子帮她背。二秃子斜眼瞅瞅赵彩霞,接过她手中的米口袋。二秃子之所以唯命是从,一是因为赵彩霞经常借好看的书给他,二是赵彩霞每次从食堂里打回来红烧肉,分两块给他。即便如此,二秃子帮赵彩霞背米也不是十分心甘情愿,他在心里嘀咕,这么几斤重的米还要别人帮她背,县城里的女孩子就是娇气,长大了谁敢娶她。二秃子想到赵彩霞长大后嫁不出去,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后来他渐渐地习惯了,只要看见赵彩霞手里提着口袋,不等她开口,二秃子就主动从她的手中接了过来。

自从黄小梅转到县城里上学,二秃子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虽然王圩大庄和黄小梅住的黄家小庄只隔一条大排水沟。二秃子最近一次见到黄小梅还是今年放暑假的时候,那天晚上黄家小庄放电影,二秃子和黄小梅在她们村放电影的大场地上短暂地说过几句话。

放电影那天,二秃子慌慌忙忙吃过晚饭,便早早地直奔黄家小庄去了。这时天色还亮堂的很,开阔的大场地上一方白色的银幕醒目地扯挂在两根竖起的毛竹之间,毛竹的尖顶端耷拉着一面颜色退的有点发灰发暗的红旗,大场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黄小梅矮胖的父亲开始把放电影的机器从拐角上镶着一层铁皮的灰色大箱子里往桌子上般。远处,前来看电影的人,三三两两从四面八方沿着田间小路向大场地这边蠕动汇集。夏天傍晚虽然不像白天那样酷热,但是白天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大场地此刻正向外散发着热量,二秃子小腿上感觉到火烤般热烘烘的。

二秃子环顾大场地,黄小梅远远地一个人站在东南角,他一溜小跑过去,挥手和她打招呼。黄小梅看见二秃子,笑嘻嘻地向他挥一下手。跑到黄小梅跟前,二秃子仔细打量这位昔日女同学,两根又粗又长的辫子,还跟红卫小学一样垂至腰间,白白的脸蛋上那个浅浅的酒窝依然灿烂如花。黄小梅的个头明显比红卫小学长高了不少,身材窈窕,亭亭玉立出落的像一朵出水的芙蓉,二秃子觉得她比以前更加美丽好看了。黄小梅身上穿一件粉色的确凉衬衫,这颜色在那个非黑即灰,非灰既白,色彩匮乏的年代,显得异常的靓丽,衬衫里面乳白色小背心若隐若现,微微隆起的胸脯羞羞答答地躲在小背心里面。黄小梅那羞涩的胸脯虽然不像她妈妈的那样成熟张扬而显得热情奔放,给人秋天般沉甸甸的感觉,但她却像早春季节里一朵含苞欲放的蓓蕾,在里面静悄悄地开放。这含苞欲放的蓓蕾内敛而含蓄,对少年二秃子具有无穷的诱惑力,他在心里暗自思忖,这样的蓓蕾一旦绽放开来,那该是何等的娇美艳丽。二秃子感觉心跳加快了,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有点龌龊,面对漂亮的黄小梅,他像个做犯错误的小学生,目光游移,左顾右盼不敢直视她那张荷花一样美丽的笑脸。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了,二秃子已经感觉到饥肠辘辘,肚子里的发出咕咕噜噜的响声,他迫不及待地提着瓷缸向食堂跑去,勺子在瓷缸上敲击的声音叮叮当当。二秃子递给食堂师傅一张邹巴巴的半斤米饭票,师傅手操一个长柄的大铁勺子,在盛米饭的大木桶里用力一搲,然后用锅铲在大铁勺四周快速刮一下,再将大铁勺往二秃子的瓷缸上一合,半斤米饭就倒进了二秃子的瓷缸里,师傅的动作娴熟而利索,一气呵成。然后二秃子走到一个慈眉善目婶子模样的女人跟前,女人身上围着个浅蓝色大围裙,面前摆着一个小铝盆和一个大铝盆,小铝盆里盛的是红烧肉,红烧肉光泽红亮,香气逼人;大铝盆里盛的是清汤寡水的青菜,堆的老高,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油花。从大铝盆里青菜的分量上看,这是为中午绝大多数同学准备的。二秃子看了一眼小铝盆里红润光亮的红烧肉,小小的喉结在细长的脖子中间蠕动了一下,然后递给婶子模样的女人二分钱菜票,女人在盛满青菜的铝盆里搲一大勺,连菜带汤浇在二秃子的饭头上,女人的动作同样娴熟而利索。当二秃子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婶子模样的女人在小铝盆里撇了半勺油润红亮的肉汤倒进了二秃子的瓷缸里,二秃子心里一阵激动。多少年以后,二秃子娶妻生子,他经常把那半勺肉汤的故事讲给老婆孩子听。

学校食堂一个星期差不多卖一两回红烧肉,但这对二秃子和向阳红中学其他大部分同学来说,打红烧肉是一件极其奢侈而稀罕的事情,他们大概一个月才能能打一次,如果需要攒一点钱买额外的文具或其他什么的,甚至一个月也打不上一次。学校里只有极少数几个同学每个星期都能吃得起红烧肉,赵彩霞就属于这极少数同学之一。这是因为赵彩霞奶奶解放前从她爹爹开的当铺里弄了不少私房钱,后来赵彩霞奶奶和她爹爹离婚时,赵彩霞爹爹佯装不知道,私房钱揣在赵彩霞奶奶身边至今,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所以赵彩霞上学不但有钱买零食吃,中午只要食堂里卖红烧肉,她会毫不犹豫地打上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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