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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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元宵节放假，虽然只有一天，我还是开车回了老家。一则我上班的城市和老家相距并不远，也就一个来小时的车程，二则想着多陪陪父母，毕竟父母年岁大了，能多陪一点时间就多陪一点时间。

正月十五，还没出年，街道边的路灯上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年味的余韵未消。我家住在农村，虽说是2000年修的老房子，但是在老妈的操持下房子每年都会有些新变化，也不会显得陈旧古板。刚把车开进院子，我就发现门口的花坛多了几颗新花，是蔷薇还是玫瑰？我不是爱花之人，对具体品种并不认识，心里想着老妈终究还是少女心不老，平时生意那么忙，还有闲心伺候起花来了。

我到家是上午，家里只有外婆在家，爸妈虽然已经五十多了，但是心里还是想着趁着能动多挣点，所以每天早早就出门做生意去了，一直到午饭时间才会回来。我陪外婆聊了会天，就去屋后的菜园里摘了些菜，毕竟是过节，恰好赶上我回来，这午饭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跟爸妈通了电话，我就开始切配中午要炒的菜了，好在过年都会屯些肉菜在冰箱，中午的菜也不用专门跑去市场买了。

中午十二点刚过，就听到楼下火三轮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我妈的车。果然，当我把最后一个炒好的菜端上桌时，老妈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卤菜熟食走了上来。“你爸在市场守着，我们先吃，吃完你开车给你爸把饭送去，再给我买两个花盆回来。”老妈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刚进门就把一会儿要做的事儿给我安排好了。我点头应是，转身进厨房拿盘子，用来装她手里的卤菜熟食。

饭桌上，总需要些话题，都不说话就太压抑了。我想到了刚在门口看到的花树，于是开口问道：“妈，你什么时候有闲心摆弄起花来了？”老妈闻言，答道：“不要钱，捡的。”

“捡的？谁扔的么？”

“不是，市场花哥你知道嘛，他那捡的。”

花哥是市场里门市中卖盆景花卉的，他的外号花哥便来源于此，四十多的年纪，一直单身。不知是穷还是其他原因耽误了，终究是一个人过到了现在。

我对他最深刻的印象还是几个月前老妈给我聊的趣事，花哥平时无聊也没个人说话，就收养了市场里的一只白色流浪猫，叫白梅。可能是太寂寞了吧，有只猫作伴也算心里有个寄托。花哥对白梅很好，初时见白梅在市场里捡垃圾，于心不忍就买来猫粮和碎肉喂它，一来而去也就混熟了。白梅也就在花哥的门市安了家，但是白梅是只母猫，可能是花哥喂得好的缘故，营养跟上了，身子也胖了，就开始想着繁衍下一代。春天刚过，白梅的肚子就渐渐大了起来，花哥心里欢喜。自己一辈子打光棍，这家里也算是能添个丁，高低算个喜事，为此还专门找卖水果的拿了个纸箱子，在纸箱子里放了些旧衣服，准备给白梅当育儿产房。

奈何白梅不领情，临到快生时，突然跑出来几天几夜不回家。给花哥急得生意都没心情做，到处犄角旮旯的找它。奈何猫这种动物要是想躲起来，一般人还真找不到。找了几天无果后，花哥放弃了，重新回到了门市做生意。只是偶尔跟来自己店里的客人打听在市场上有没有看见一只白色的猫，但是一直无果，那段时间花哥的好心情似乎都随着白梅的离去而没了。

要说这猫要走就走吧，就在花哥以为白梅已经没了，安下心来继续做生意的时候。一个月后，白梅回来了，身子也瘦了，肚子也小了，连同肚子里的猫崽子也跟着不见了。花哥见它那模样是又生气又心疼。嘴上骂着它是养不家的畜生，手上还是老实的给它翻找着不知道放哪去了的猫粮。市场上的人因为这事儿常笑话花哥，连个猫都喂不家，难怪找不到媳妇儿。老妈当时只当个笑谈给我讲这事儿，但是好歹在我心中留下了些花哥的印象。

“他怎么了？”我夹了一筷子凉拌猪头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死了，说是正月初二就死了，正月初六他哥哥去找他团年，才发现他死在门市头。”老妈的话让我停止了嘴里的咀嚼，虽然花哥跟我见过的次数不多，印象里就我偶尔去市场给我爸送饭的时候见过。但是好歹是自己认识的人一下就这么没了，多少还是让我有些唏嘘。对了，楼下的花坛里还有颗桂花，是我当初花三十在他那买的。

“咋死的？”我习惯性的提出这个问题，绝大多数人面对自己认识的人突然离世，都会首先问这个问题吧。

“不知道嘛，当时警察都来了的，有说是被电死的，有说是在门市取暖中毒死的，不过最后反正说的不是他杀，警察也就撤了...”

母亲眉飞色舞的给我讲述着事情的始末，大概意思就是，警察根据花哥生前的通话记录和尸体的变化推断花哥大年初二就死了。只是一直没人联系他，一直到大年初六才被发现。花哥尸体被殡仪馆运走后，他的门市也就转交给他哥帮他处理，他哥也不是做他这行生意的，也不懂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干脆全部低价处理了，我妈也跟着凑热闹拿了几颗。

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老妈则在一边吃饭一边说：“门市的房东算是倒了大霉了，房子里死了人，房估计敢租的人都没几个。”我没说话，虽然花哥跟我不熟，但是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多少心里也有些堵得慌。老妈可能已经看惯了悲欢离合，所以这件事儿对她的来说只是个谈资吧。

吃完饭，我带着准备给我爸送去的饭盒下了楼。路过院子花坛的时候我瞅了一眼我从花哥那买的桂花，居然抽了丝新芽，只是没长大多少，还如我刚买时一般的弱不禁风。驱车来到市场，进门左边就是花哥以前的门市，我想起老妈的嘱托，习惯性的走到了他的门市准备买花盆，才发现那里如今卷帘门紧锁，往日的繁花似锦也变成了一阶一阶的水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