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庆幸
父身病,是为子劳成疾;
母心忧,是忧儿未成器。
——摘自《跪羊图》
儿子进入初中前,我们一家子周末或假期常常一起逛街。那时候,每每看到腿有残疾的人席地卧坐乞讨,我们都会让儿子去送些零钱。教育儿子关爱残疾人,那只是一个方面;我们更为儿子感到庆幸,因为他也差点儿腿落残疾。
那还得从儿子还很小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儿子三岁多一点,我们一家还在乡下的一所小学工作生活。记得也是这样有点微冷的初春季节,也如今天这般飘着些薄薄雾气的早晨。吃过早餐,儿子照常跟我们走出门去。妻牵着儿子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忽然,儿子走路的姿势引起了我的注意,停下停下,儿子走路时右腿好像不大正常呢。我让儿子单独走,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发现他右腿每往前迈完一步,膝弯处都会不自然地尽力向后挺。再看他的左腿,又再感觉我们走路时的双腿,都觉得人走路时膝弯处应该略微向前一点才对。我一把将儿子拉过来,反复地从上自下又从下自上摸他的腿脚,嘴里不停地问他痛不痛。也许是被弄得有些发痒痒,儿子一边摇头一边不停地咯咯笑……
那一天,我的眼里老是闪现出儿子走路时右腿向后一挺一挺的模样。下课后,我就去校园里找儿子,只希望能看到他走路正常的样子,然而,他依然是那幅样子。怎么回事呢?要是老这样可怎么行?我把我的忧虑跟妻子说了,她看了儿子好一阵,见他跟她的学生玩得很快乐,根本不像病的样子,说:“应该没有事吧?”话是说得有点儿轻松,但我还是听出了她心中的疑虑。
第二天,我们请了假,一早就带儿子进了城,去石家冲那家专门诊治儿科病的诊所前排了队。看病的是位姓李的老医生,他头发花白、戴着眼镜,是远近闻名的儿科医生。眼看轮到给儿子诊治了,我们的心里就毫无由来地轻松了许多。老医生问清了儿子的症状,叫我把儿子抱在一张靠背椅子上,让他的双腿够不着地。我和妻子都紧张地看看儿子,又看看老医生,只见他拿起听诊器在儿子的膝盖处敲了几下,说:“没起跳反应,是骨髓灰质炎,也就是俗话讲的小儿麻痹症啊。”我和妻子都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妻忙问道:“那怎么办啊?!”老医生一边慢慢的写处方,一边语调舒缓地对我们说:“不要紧,发现得早,吃一个月药就没事了。”随后给儿子开了一小瓶子药丸,十块钱都不要,我们将信将疑地接过了药,对老医生说:“吃完药了还要不要来复查啊?”老医生说:“不要。吃完这药就好了,走路就正常了,要是不放心,你就拿个东西像先那样敲他膝盖,有起跳反应就好了。”我们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在儿子服药的那大半个月里,我和妻对儿子的腿脚都格外地关注。正如老医生所说,一瓶子药丸还没完全服用全,儿子就全好了,不仅走路正常,敲击膝盖也有起跳反应了。我和妻子都高兴得不得了。只有儿子全然不觉。他从患病到病愈,不曾经历过一丝一毫的痛苦,也不可能体验到父母的那一份忡忡的忧心。也许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在他无忧无虑的童年里,病魔对他健全的身体曾经有过怎样严重的威胁……
儿子的童年几乎都是在乡下度过的。在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那就是远近的孩子都可以在一起玩。那时候,常跟儿子一起玩的伙伴中,有一个名叫维维女孩子,她比儿子大三岁,常常穿着漂亮的裙子,又爱唱又爱跳,儿子同她们在一起常常玩得很快乐。
在儿子病愈的那段时间里,却突然听说维维患上了严重的腿疾。她家住在离我们不远的旧校舍里,据说她晚上因腿痛难忍,有时禁不住要去咬她的母亲。邻近的一位草医说她是长了什么,能治好,但治了半月都没一点效果。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的父亲跟我聊起了这事。我说了儿子患腿病的事,叫他赶紧带女儿去医院看一看。过了些天再碰上她的父亲,问起女儿的病情时,这位父亲难过地说:“医生讲是小儿麻痹症,发现太迟了,没办法治了,她的这只腿不会再长了。都怪我们大意啊……”
十多年后,有一天妻子说她在街上看到了维维,说她的一条腿长得很长,另一条腿却还是小时候那么短,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子,却只能一瘸一瘸艰难地行走。“她要这样子走一生啊!”妻子说。我听了,默默地说不出一句话。
进入初中后,儿子很快就长得有妈妈高了。有一天,爱踢足球的他又去买了一个新足球,一练完琴就出去踢,就是在家里也要把球放进网兜里提在手中踢几脚。他说:“妈,我感到奇怪,你竟然没有反对我踢球!”妈对他说:“你要是因为踢球影响了学习和练琴,以后就再也不要踢球了!”
那时候,我在心里说,儿子,爸妈怎么会反对你健康成长呢?
而今,儿子已被华为公司外派到卡塔尔工作,自然一有空就会去踢足球。世界杯期间,他还看了19场球赛,过足了球迷瘾。我想他能有如此好的机遇,怎能不值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