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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老的村庄

2017-10-23  本文已影响17人  我是吉吉国王01

村庄的最先衰老是从村边上小河开始的。某一天,水流开始变细,于是,小河的脚步不再敏捷。从山沟里跑出,半路上便倒在了村边的河道里。最后,河床枯了,再也挤不出一点眼泪。河道里满是渴死的鹅卵石,蒙着灰土,失去了生命。

以往夏日,小河边总是很热闹。年轻的小媳妇端着一盆衣服,坐在小河边一边拉着家常,一边手里揉搓着衣服。男人们坐在树荫下,卷上一只旱烟,歇着身子。调皮的小孩总是趁大人不注意,把衣服脱个精光,一个猛子扎在河中,河面上顿时生出一圈圈涟漪。

村西头的碾盘也老了,被人丢弃在一旁,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碾盘已经好久没有转动了,石碾在碾盘上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脚步了。于是,碾盘嗓子开始哑了,村中再也听不到吱吱呀呀的叫唤声了。

年轻时,二叔和二娘用这一盏碾盘养活了一家老小。每天一大早,二叔就起来推碾。碾盘上面放的是地里长出的粮食。玉米,稻谷,黄豆,在厚重的碾子下,开始了一场奇妙生命旅程。二娘站在边上,用笤帚不断的把逃跑的颗粒扫到碾子下。玉米,稻谷,黄豆,身体开始崩裂,变得柔软起来。碾过的粉末晒在阳光下,散发出一股谷物的清香。这些颗粒从地里经过碾盘就到了人们的嘴里。

黄牛也老了,浑浊的眼睛不断流着泪。每天嚼上几截枯草,就卧在地上,沉沉昏睡。身上偶尔落下几只吸血的灰头苍蝇,也懒得摇动身体抖落。灰头苍蝇伸出尖细的嘴,扎进黄牛衰老的身体,把黄牛的最后几滴血吸干。

犁头也老了,被随意扔在一段坍塌的土墙上。犁铧没了人擦拭,淋了几场雨,经了几场霜,落了几场雪。身上已经长出了一块块锈迹。犁头起先时候是挣扎的,一个犁铧绝不容忍有一点锈迹。但身子毕竟薄弱不堪。到最后,锈迹把身体延伸到犁头的每一处。

早些年,每次犁完地,二叔就会扯上一团草,使劲擦拭着犁铧上的泥土。泥土一点点的脱落,又重新回到了地里。多年和土地的摩擦,犁头变得铮亮。像一把利剑,闪着锋芒,轻易的就刺穿了土地的身体。

炊烟也老了,已经很久没见它走动了。现在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煤气。一拧开关,一顿饭用不多长时间就能做好,人们也懒得生柴火灶。

二叔用不惯这些新鲜玩意,身体好的时候,每天还是早早爬起来。从地里扒拉一大堆庄稼的秸秆。长短粗细整理好,煮饭前,把秸秆依次送到土灶里。划拉一根火柴,嗤的一声,火柴头上冒出一团淡蓝色火焰。火焰一接触到秸秆,秸秆就欢快唱起了歌。炊烟是秸秆的魂,穿过弯曲的炕道,把身体的热量留在土炕,轻飘飘的身子顺着烟囱飞了出去,在湛蓝的天空下任意挥洒。

窑洞也老了,窑头上再也不像以前干净平整了,狗尾巴草在阳光下摇晃着脑袋,得意洋洋的宣布窑头是他们的地盘了。墙皮也开始脱落,时不时,嘭的一声,一块土坷垃离开窑洞,重重摔在地上,像一声沉重叹息。

窑洞是二叔年轻时夯的。二叔用了几个月时间挖了三孔窑洞。那时候,整一孔宽敞亮堂的窑洞在村中很拉风。窑洞是二叔的婚房。“你二娘就是冲着这窑洞嫁给我哩。”说话时,二叔满脸自豪。二叔和二娘就是在这黄土高原的窑洞里过了一辈子光景。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前年,二娘得了病,先二叔一步,离开了土窑洞,埋在了土里。二叔磕着烟锅,叹气道:“咱庄稼人,总归是离不开那一抔黄土,黄土里生,黄土里活,黄土里死。”

二叔也老了,走不动路了。年前染了一场风寒,双腿不听使唤了。暖和时,二叔拄着一根木棍,慢慢挪步到窑洞前,倚靠在土墙边上晒着太阳。“人老哩,这几步都走不了,真是气人,活着还有啥用。”说完二叔懊恼的握着拳头使劲砸着双腿。年轻时,二叔曾经一天走几十里山路到县上送货。那时,浑身上下都是力气。二娘没了,陪在二叔身边的是一只花猫,花猫蹭在二叔身上,眯着眼,懒洋洋的的晒着太阳。

冬天的日头落得快,五点多一点,就瞧不见身影了。日头一落下,一个村庄于是就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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