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还是不怼，这是一个问题

“我希望鲍勃·尤厄尔别再嚼烟草了。”

                                ——《杀死一只知更鸟》

懒惰凶恶的白人鲍勃·尤厄尔污蔑了善良勤劳的黑人汤姆，法官指派阿迪克斯为黑人辩护。这件事在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阿迪克斯竭尽全力，在法庭上当众揭露了鲍勃一家可笑的谎言。

事后，鲍勃在邮局附近的拐角拦住阿迪克斯，啐了他一脸，还威胁说就算搭上下半辈子也要来报复他。

于是阿迪克斯说了上面那句话。

面对别人的无理取闹和野蛮粗鲁，原来除了气急败坏，忍辱含羞，或者伺机报复，还可以用一种更加从容更加优雅的姿态应对。

儿子和女儿为阿迪克斯打抱不平，阿迪克斯便开导他们，如果这能让鲍勃发泄出心中的怨气，从而使鲍勃的孩子们免遭一顿毒打，那么他承受侮辱也很值得。

这种境界实在难得，恐怕圣人也难以达到。

《论语·宪问》有这么一条：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孔子不同意以德报怨，倘若如此，用什么来报德呢？孔子认为，以正直的态度来对待伤害羞辱我们的人，不在他们有悲惨遭遇的时候落井下石，就可以了。

无论是以德报怨，还是以直报怨，都让我看到了他们灵魂的高度。

只是以德报怨遥不可及，况且还多少沾点儿迂腐气，以直报怨也离真实的人性太远，大部分人能做的，大约是以怨报怨了吧。

以怨报怨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死里逃生后唐泰斯，带着大笔的金钱，一步步机关算尽，化名基督山伯爵，冷着眼看昔日的仇人如何落入陷阱，如何自掘坟墓，如何被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后来看金庸的《连城诀》，同样是小人物狄云被诬陷下狱，未婚妻无奈别嫁他人。同样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命中贵人，教他秘笈，指引他宝藏，最终他重回江湖，该偿命的偿命，该还债的还债。只是狄云并没有改头换面整容了一般让人认不出来，这得谢谢行走江湖的配置中有一件斗笠，连脸都看不见，还认出个鬼。而前几年大火的《琅琊榜》，又将个人恩仇放置于家国天下的背景下，更加大气磅礴，同样令看的人直呼过瘾。

只是这样的报复，不仅费脑，最重要的是还烧钱。

说句题外话，小时候看《连城诀》电视剧，女主角之一的凌霜华被活埋，若干年后打开棺材，发现已成枯骨的手还保持着推棺材盖的动作。这一幕很久很久都是我的童年阴影。以至于后来看《妖猫传》，杨贵妃在棺材中醒来，手指抠棺材求救以至于棺材上留下血红的抓痕，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苦命的凌霜华，反倒没有多少害怕。

一张糊了的狄云

对于我们碌碌红尘里摸爬滚打的一群人，能怼回去怼回去，怼不回去躲过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爱恨情仇，何苦非要跟自己的心肝脾肺肾过不去？

报怨以德或以直，我们只要知道，有人是真切地这样实践的，也就够了。

广袤天空中，能有那么一两颗星，在暗夜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就足以给地面上的人以深沉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