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排档
干炒牛河
人们结束一天的忙碌工作,正赶着回家之际,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82年的改装三轮车停在长安路尽头不起眼的角落,摆满了不同的烹具,旁边放着一个老旧的冰箱,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食材与酒水,周围摆着几张简易的桌椅,他们称这是深夜大排档。
总有人红着眼眶熬着夜,总有人无心睡眠爱上街,总有人深夜凌晨吃宵夜,所以要问我深夜大排档有没有客人,客人还挺多的。
夜深偏偏无法人静,躁动的生活节奏,在深夜大排档,三杯两盏淡酒配上晚来风急,外表冷漠的路人,都会回归到最本质的自己。
张东,男,33岁,酒吧驻唱民谣歌手,每次他从酒吧唱完歌都会来我的大排档吃宵夜,与他作陪的,只有他那把痕迹斑斑的破吉他。
“老板,老样子,来一份干炒牛河,一罐啤酒。”
“好的,请稍等。”
我取出袋中的河粉,将粘连的部分稍微分开,锅里的油烧得噗噗作响,把生抽白糖加花生油搅拌腌制好的牛肉下锅,牛肉一变色就捞起伴随着牛肉的香气逐渐滤干。
倒尽锅里剩余的油,重新热锅,放入豆芽、洋葱与河粉,边炒边拌匀,待豆芽稍微变软,抄起整锅,将刚刚晾好牛肉倒入,加入葱段,放些许盐与生抽调味,旺火快炒,起锅。
保持鲜嫩感的牛肉和金黄色的河粉再搭配上丰富的配菜,整盘牛河色泽油亮,鲜香味美。
“老板,你知道吗,我们创作中的很多灵感都来源于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最近写了一首歌叫干炒牛河。”
“那幸好我给你炒的是牛河而不是牛欢喜,不然你这歌能唱的地方就很少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依然没地方唱我的歌。”
说完拿起打开啤酒,豪饮一口。
他说,曾经的我为了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唱自己的歌,放弃了我曾拥有的一切,放弃了心爱的姑娘,背上吉他只身来到北京。结果我在酒吧唱民谣,从同桌的你唱到董小姐,从南山南唱到成都,但是我从来没有机会在台上唱自己的歌,那些没有在街头巷尾火过的民谣他们都不想听,可我不能放弃,我还是想找机会唱自己的歌,我需要一个舞台,尽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是机会。
他拿起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在很多人印象中,民谣的特质就是穷,一把破吉他,就开始流浪,住地下室,街头卖唱,遇到过最操蛋的爱情,当过最卑微的备胎,唯一坚持的初心,就是一颗唱歌的心。他们说,这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可那也是最终你的歌火了,那才叫有故事,更多的民谣是被淹没在人海中都未曾惊起一丝波澜无人问津的事故。
但是我没有这些故事,我没有去西藏朝圣过布达拉宫,我没有听过潘帕斯草原的风吟鸟唱,没有看过苍山洱海的风花雪月,也没有感受过古风乌镇的薄雾冥冥。
有时候我就是喜欢一份简单的干炒牛河,谁说这不能是民谣的一部分呢。
我的理想是在大舞台唱我的歌,我不想变成事故,所以我坚持着在一个小小的舞台谋生,弹别人的歌,唱别人的故事,那又怎样,最起码,我还是有舞台在唱歌的,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我们曾经都为了理想而悲壮地死去,如今我只能为了理想而卑微的活着,好笑吗,是挺好笑的。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在他眼中泛滥的分明都是泪水。
无论是做什么,最终成功让别人看见的终究只是一小部分人,民谣也一样。
年轻的时候可以任意妄为年少轻狂,可以除了吉他其他什么都不要,可以一场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以在歌唱中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等到了他们不再年少,被生活与岁月磨平了棱角依然没有属于自己的舞台,结果也只是默默无闻的安定在某个地方,娶一个或爱或不爱的姑娘,或是在一个乡间的小卖部,或是一个盛夏的烧烤摊,亦或者一家深夜的大排档,就这样度过他们的余生。
或许若干年后,我会在某一家小店或者某个小摊上,听到有人弹唱起他自己创作的干炒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