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柔情（1）

      方楚楚背着她新买的红色小挎包，和那些穿着蓝色衣服的工人们挤在工厂门口看招聘启事，其实方楚楚也不知道这家工厂是做什么的，但是秋英告诉她，只要看到工厂外面有小白纸贴着招聘广告的，就可以凑过去看，没准儿就有适合自己的工作机会。

      秋英是方楚楚的老乡，她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厂做采购，她大学毕业就过来深圳了，秋英比方楚楚大三岁，她已经工作三年了，年纪轻轻就从采购专员做到采购主管，一路走下来，也挺不容易的。五一的时候，秋英回了一趟老家，正好聊到方楚楚要毕业找工作的话题，她就跟方楚楚说，如果不怕离家远，就到深圳找她，保准方楚楚能找到工作，深圳的机会太多了。拿了毕业证，方楚楚跟爸妈商量了一下，就从学校所在的城市买票直接去了深圳，方楚楚的心里充满着各种想象，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也为接下来的寻找工作忐忑不安，迷糊中睡着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才到了深圳。秋英把方楚楚接到她的住处，附近全是工业区，秋英管她们住的那地儿叫农民房，她说，都是深圳本地人自建房，租给来深圳打工的人，邓爷爷在这里画了一个圈，把这里的农民的经济水平往上抬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这个圈画得妙啊。秋英还问方楚楚，“楚楚，你说邓爷爷怎么不把这个圈画在咱们那儿呢？这样的话，咱们今天就都是地主婆了，靠收租就能过一辈子了，免了背井离乡受这份罪。”方楚楚拉住秋英姐的手，说：“姐，画个圈也不是随便一画的啊，这香港、澳门和深圳做邻居，画在这儿也是有他的道理的。你现在不也挺好嘛，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到时候再找个合适的男人一起打拼，就能在这儿落脚扎根了，不就苦尽甘来了吗？”秋英刮了刮方楚楚的鼻子，说：“还是楚楚嘴巴甜，你说的话我爱听，那就祝你姐我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尽快摆脱这住农民房的命运。”方楚楚说：“秋英姐，你肯定可以的，你这人，又漂亮，又热情，一定很多男孩追你吧？”秋英朝方楚楚神秘的笑笑，说：“你想套你姐的话吗？告诉你，姐姐我啊，看不上这工厂里的。不过，最近我客户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周末我打算去关内相亲，到时候看看，如果方便的话，我把你也一起带上，给姐姐壮壮胆儿。”方楚楚一听她说要相亲，也挺为她高兴的，方楚楚回答她：“姐，你去相亲带上我，会不会不太合适啊？不要到时候人家以为是我要相亲呢。”秋英回答说：“不会，一见面我就告诉对方你是我妹妹，是陪我来的，他就不会瞎想了嘛，对不对？再说了，你来深圳这么些天，姐姐都没带去出去好好转转，这关外也没啥地方好去，关内那才叫美呢，你想不想去啊？”说完，秋英姐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方楚楚，方楚楚说：“好啊！我去！”

      挤在人堆里，方楚楚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招聘启事，前面写的是普工，女性，勤劳肯干就行，招的是包装部的。接下来，招的是模具工，要求会模具的组装、调试打样，能识图纸，会模具的维修保养。最后，她看到招的是文控，主要是协助工厂的管理者代表做ISO的推广，做项目文档的收集、更新和保管，需要有内审员资格证书，方楚楚还没看完，心里就打鼓，看来没有适合自己的，方楚楚刚想转身走，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暼见最后一行写着：优秀应届本科生，可放宽要求。方楚楚立马兴奋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方楚楚走到工厂大门处的保安亭那边，对保安说：“你好，请问我想应聘这里的一个职位，你可以帮忙打个电话问一个你们人事部门的同事吗？我要怎么参加面试。”那位保安皮肤黑黝黝的，身材比较精瘦，大概有40岁左右，他抬头问方楚楚：“你应聘哪个职位啊？”方楚楚回答他：“文控。”他拿起电话，“喂，人事部小周吗？这里有个靓女要应聘文控，你们找个同事下来接待一下啊。”电话那边的人估计答应着他了，他挂了电话，说：“靓女，你就站在这儿先等一下，我们人事部的同事马上就下来了。”方楚楚点点头并且跟他道了谢，她拿出包里带的水，喝上几口，这天气也实在是太热了。可能看她拿纸巾在擦汗，那位保安大叔招呼方楚楚说：“靓女，我这里边有风扇，你要不站这门边来，我把风扇的头摆过去，让你吹吹吧？”这位大叔的热情，倒是让方楚楚心里原本的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她连忙说：“不用，不用，谢谢你！”大叔又发话了：“我看你年纪也挺小的，刚毕业吗？”方楚楚回答他：“是的啊！”见这位大叔挺健谈的，为了缓解等待中的焦虑，方楚楚顺便也跟他攀谈起来，方楚楚问他：“大叔，你们这家工厂是做什么的？”大叔说：“我们啊？我们这是港资厂，有两个老板，他们都是香港人，我们是做厨具的，出口欧美的。”她又问：“你们工厂看上去挺大的，现在有多少人啊？”大叔回答：“应该至少得有1500多人，不只这个厂区，我们还有个模具厂，离这里也不远，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大叔说着，还给方楚楚指了个大概方向。

      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衬衣、黑裙子的女孩过来了，她问保安：“于叔，你说的文控在哪儿？”于叔还没有发话，方楚楚就立马迎上去：“你好，我就是！”于叔对那位女孩点点头，“对啦，就是她。”那个女孩说：“是你啊，那好，跟我来吧。”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不是那么客气，但方楚楚还是跟着她往厂区里边走了，于叔在后面问：“小周，上个月我的考勤数据有问题啊，我是找你还是找小叶？”小周头也没回，说：“找我干嘛？以后这样的事情直接找小叶就行了，每次都问我，你烦不烦啊？”看她挺没耐心的样子，方楚楚保持着与她的距离，走了两分钟，到了一栋贴着粉色瓷砖的楼前，这楼共有五层，她领方楚楚上了五楼，推开五楼前台大门的那一刻，一股空调的冷气迎面扑了，方楚楚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从头清凉到脚，心情也因此不那么焦灼了。前台布置得挺漂亮，上面写着“深圳市德益实业有限公司”，小周说：“你到那边填一下面试登记表吧。”见方楚楚在填表，小周顺便就趴在前台的写字台上，对前台说：“阿霞，上午面试了几个人事专员啊？”原来前台叫阿霞，只见阿霞一边在电脑上录着什么，一边回答她：“好像有三个吧，听说有一个挺合适的，怎么了？你那么着急着走啊？”小周回答她：“玲姐现在也没安排什么新工作给我啊，我做着也没意思啊。”阿霞又说：“辞工了，可以先休息一阵嘛，不要急着找工作喽。”小周回答她：“我没有急啊，我男朋友说带我先回他老家住一段时间。”方楚楚看小周比自己还小好几岁，心想，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她心里有些诧异，原来是已经提了辞职了，难怪工作这么没状态。方楚楚把登记信息填好了，转头对小周说：“你好，我填好了。”小周问她，“那你带简历了吗？”方楚楚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简历说：“带了，给你！”小周收着方楚楚的简历，就把她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

      方楚楚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会儿，阿霞给她倒了杯水进来，方楚楚谢过她，正准备拿出自己的简历想仔细再看看，这时进来了一个高个子的男士，方楚楚马上站了起来，他笑着说：“你好，你叫方楚楚，对吧？”方楚楚点头说：“是的，我是方楚楚，请问怎么称呼您？”他伸出手跟方楚楚握了握手，然后说：“你请坐吧，你叫我陈生就好了，耳东陈。”陈生和方楚楚面对面坐着，他问了她不少的问题，包括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获得的荣誉，业余爱好，实习情况等等，其实简历里都写得非常清楚，方楚楚想，他是想听她亲口表达出来，同时通过一些肢体语言来验证简历的真实性吧。其实在毕业辅导课上，老师们也有传授些面试技巧给方楚楚他们，再则，方楚楚说的全都是事实，每一句话，每一个案例，都是自己的经历，所以，他越是问方楚楚，方楚楚倒是越能进入状态。谈到一些细节的时候，陈生听得很仔细，而且还时不时点头微笑一下，说到方楚楚在大学四年通过做家教解决了自己的日常生活费用，陈生由衷地笑了一笑，并且说：“你等一下，这个岗位的直接上级刚才在开会，我是帮忙他来先跟你聊一聊的，我现在去看看他是不是开完会了。”他站起来要出去，为表示礼貌，方楚楚也站起身来，陈生压压手，示意她坐下，然后说：“你先喝口水吧，他应该马上就可以过来了。”方楚楚于是继续坐下，没过一会儿，来了一位约摸35岁左右的男士，他和刚才那位陈生年纪相仿，只是陈生更高些，他们穿着也是一样的，后来方楚楚才知道，原来上班都得穿工衣，男士蓝衬衫，黑裤子，女士蓝衬衫，黑裙子。这位男士一进门，方楚楚站了起身，他也像陈生一样和方楚楚握了手：“方楚楚，对吧？我叫何俊平，你可以叫我何生。”方楚楚说：“你好，何生！”于是他们双方都坐下，可能陈生已经把之前他和方楚楚谈的一些结果告诉何生了，何生对方楚楚的第一印象应该是很不错的，一落座就说：“听陈生说，你们刚才聊得挺开心的。”方楚楚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恩，聊得还错，陈生也跟我说了不少咱们工厂里的情况。”何生后面问的一些问题，就和工作方面比较相关了，甚至问到是否能接受加班，方楚楚初出茅庐，急需要的就是一个工作机会，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没问题的，我刚毕业，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我能接受加班。”他们聊了差不多有20分钟，再加上之前和陈生聊的30多分钟，一趟面试也快接近1个小时了，何生说，他们会尽快做决定，有了结果，最迟第二天下班前会通知方楚楚。

      当方楚楚走出工厂大门的时候，终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进去的时候3：00多，出来的时候4：00多，太阳的炙热根本没有退去，但是方楚楚觉得天气已不是那么炎热了，她对自己的面试表现还是挺满意的，虽然当时也能感觉到压力袭来，但是陈生和何生看起来挺和气的，也让她心理稍微放松了不少。方楚楚赶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菜，晚上准备给秋英姐两个好菜，告诉她，自己可能就要有工作了。秋英下班回来了，看方楚楚正在洗菜，问：“楚楚，今天工作找得怎么样啦？”方楚楚笑着回答她：“姐，今天我去一家做厨具的工厂面试了文控，整个面试过程感觉都挺不错的，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明天应该会有通知呢。”秋英姐换了鞋子，快快走进厨房来，高兴地说：“真的嘛？那太好了！那岂不是下周就可以上班了？”方楚楚说：“也不好说，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两位面试我的老大，应该对我还算满意。”秋英姐帮方楚楚理了理耳根的头发，说：“那当然必须满意，我们楚楚这么优秀，做他的下属，是他的福气呢！”秋英探头看了一下旁边的脸盆，惊叫：“哇！你买了花甲呢，我的最爱！”她不禁把方楚楚的腰给抱住，“楚楚，好妹妹，这么知道疼姐姐，等姐姐发了工资，带你去外面吃一顿好的。”方楚楚说：“姐，我在你这里免费住免费吃，都好多天了，你也没跟我计较，等我的工作找到了，这里的租金水电，我和你平摊。”秋英说：“那敢情好，到时候你也有收入了，那咱们就可以换楼上去住，房东说楼上还有两房一厅的，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挤在一张床上了啦。”

      晚上，秋英加班去了，方楚楚则打开珠江台，看粤语新闻和粤语电视剧，秋英跟方楚楚说，如果进的是港资厂，最好要学会粤语，就算不会说，也要会听，因为很多香港的老板普通话讲得不太好呢。那一晚，方楚楚心里充满着期待，盼望着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可以尽快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