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你这个妖孽

读到一首诗，《余秀华，妖孽一般的女人》，看完以后，忍不住再去翻看余秀华的诗。

的确，说她是妖孽，一点都不过分。

看看这个女人，没有一点点好的地方。

四十多岁，徐娘半老。脸上难掩的岁月痕迹。

五官连普通都算不上，嘴是歪的，眼是斜的。

说话漏气，吐字困难，说话一顿一顿的，说不上结巴，但比结巴更让人着急，不舒服。

上肢无力，写字都困难，要用左手臂压着右手才能使上劲在纸上画出道道。

走路不稳，摇摇晃晃，摔跤更是家常便饭。

她说自己会泼妇骂街。我相信她不是自嘲，是事实。农村妇女没有不会骂街的。

她生活在农村的社会底层，脑瘫，有严重后遗症，残疾，资质在农村都算不上好的，应该属于底层的底层。

在农村就这条件，要想结婚，还是挺难的。

可她还是结婚了，还是招的上门女婿。说是收留的流浪汉。

就算是吧，放一般是农村女人，该谢天谢地了。有人要，有人分担农活，不错了。被嫌弃，再寻常不过。

当然，这也是她那个前夫包括她父母，她所居住的乡村邻居所有人的观点。

可是，她偏不。

她要爱情，要自由，要浪漫，要平等。

她说：作为一个农人，我羞于用笔墨说出对一颗麦子的情怀，我只能把它放在嘴里，咀嚼从秋到夏的过程。

她说：黄昏里，我们一起去微风里的田野看蒲公英才黄起来的样子和那些草，用云朵搽过身体的样子。

她说：那么多水汇集起来，仿佛永世不会枯竭，只有倒过来的天空，没有倒过去的海。

她说：你曾经控告我：说我半夜偷了你的玫瑰，把一匹马的贞洁放进了井里。哦，你说你坍塌的城墙有我攀爬的痕迹。

她还说了很多，语言灵动，仿佛在搓洗你的灵魂。

就这样一个农村妇女，没有学历，还脑瘫残疾，却做了一件与所有农村妇女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通过写诗来排解内心的苦闷。

这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才华就是这样一件奇妙的礼物，它降临的时候并不挑剔人的身份与容貌。

脑瘫也好，村妇也罢，诗歌的种子就这样在她灵魂与才华的滋养下长成参天大树。

2015年，她的一首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在网上被转发超过100万次，她终于出名了。

关注度与议论蜂拥而至，但她还是那么坦然，她说对于诗歌的热爱不会因为任何东西改变。

余秀华成名之后的第一个决定就是离婚。

她说她的丈夫看到她摔倒从来不会去扶她，只会嘲笑和讽刺她。

她说看她看书写诗时，丈夫讥笑嘲讽，从来没有说过好话，甚至恶语相向。

她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精神交流，她宁死也要逃离无爱又不被珍惜的婚姻。

摆脱掉敲骨吸髓的婚姻后，余秀华终于迎来了现实世界的自由，沉浸于写作中，在诗歌里释放自己，坐拥自己的世界。

她出版诗集，出席讲座，获奖，担任作协副主席。

她还给儿子买了房子。给自己买了一百多条裙子。

对于爱情，余秀华曾说：“女人败就败在爱情上。一个女人没有爱情，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

一语成戳，2022年5月，余秀华发布了与90后男友杨櫧策在湖北拍摄婚纱照的视频。

外界质疑声一片。

我想，大家的质疑不奇怪。

90后男友！对她这样的资质条件来说，就是个奢侈品。大家担忧她未必消费得起。

可是从她此后发来的视频来看，她是明媚的，阳光的，虽然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并不好看。

这个妖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面对质疑，90后男友发声说，会爱她而不是消费她，努力做她生活的拐杖。

有这个态度，起码说明了在这份感情中她是被尊重，被保护的。

面对沸沸扬扬的争论，余秀华则说：“关系的本质就是有所图，哪怕是门当户对的两个青年男女，他也是有所图。

一个图他的青春，一个图她的美貌，这就是两性关系的本质。

我觉得我们两个现阶段在一切非常幸福。如果有一天他嫌弃我了，和我分手，我也会成全他。

因为我想要他有一个更加圆满的人生，因为每个人的人生意义要大于爱情所带来的意义。”

余秀华的这段话，表达了她纵横恣肆的人生态度，也一针见血地揭开了人与人特别是男女之间关系的本质。

爱情，对于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挫折的人来说是纯净无瑕的。

可是对于生活在泥土里的人来说，含有杂质的相互需求，也是爱情。

她的这份清醒，通透，胜过了万千在婚姻感情中挣扎的女人。

实际上，她还发微博说如果杨櫧策和她分手，她就买5万块钱的冥币，在杨櫧策家门口烧“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虽然是戏谑，可见她对这份感情是充满信任的，而她自己，心里是欢喜的。

再看她的文字。

爱是无尽爱，情是不止情，在这样的下午，喜鹊鸣叫在树梢上，仿佛庆典你曾经来过，仿佛庆典我在你的注视里，再一次投胎为人。

你能否来，打扫我的枯萎，把凋零的花扔出去，黄了的叶剪除，但剩余的枝干暂且留着，芬芳过的途径要留着，——我的暮年就交给你了，你不能够怪我，为这相遇，我们走了一生的路程。

看看余秀华的诗歌，看看这些文字，尽管有些遣词用句并不高雅，但蕴含着对于女性苦难与困境最深刻的描述。

且诗歌语言灵动有趣，抒情性高，含有强烈的个体意识。

在她的灵魂深处，有一种高贵的生命滋味，是人生的另一种婉约。

热烈而纯净的爱，犹如一股清流，走过风雨，趟过河流，惊艳了深邃的夜空，如一朵白莲绽放，坠落，璀璨她的天空。

她周围的俗物，给她留下无穷的伤害和寂寞。让她在文字里如波光柳影一般，敲打着她难以释怀的情感和追求......

我曾经和人说起她，我说可能是生她的时候由于难产，对她的躯体过度挤压，然后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让她的眼睛看到了一般人看不到的世界，让她的灵魂接触到了我们一般人接触不到的事物。

那这，不是妖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