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晚上,我睡不着觉,坐在驻扎点的石头上。杰西卡从后面过来,把手轻轻放在我肩上。她用略带疲惫但有力的语气说:“一切都要结束了,不是吗?明天就能报仇了。他们说,这次不可能放走医生。”
我把低着的头抬起。姐姐应该是刚忙完活,她的手上还带有难以洗去的油污和金属的混杂味道。
“早点睡吧。还在看星星吗?”杰西卡问我。
这是夏天的夜晚,夜空晴朗极了,能看见很多遥远的星座。我很快就找到了夏季大三角。我想到,小时候杰西卡就经常带我看星星。
我轻轻地答应她。然后,我们就听到莱尼茨在喊姐姐,那是她的男朋友。姐姐知道她要走了,她用手摸了一下我的头。“明天,明天一结束我们就回去。”
杰西卡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他们用装甲车带着我。莱尼茨派发给我战服和头盔,最后神神秘秘地从箱子里掏出一副家伙,我立马猜到了。那是一架步枪。莱尼茨把枪递到我的手上。
“赞西,拿好了,这可是真家伙。”莱尼茨冲我笑,露出一排牙齿。他仿佛心致很高,语速很快地对着我说话。
“之前开过枪吗,嗯?我第一次打完枪手都麻酥酥的。到时你就对着医生来一枪,哈哈。”
“……那种事还是交给你们吧。”
我们两人就陷入了一种短暂沉默,莱尼茨突然转变语气说:“赞西,我很感谢杰西卡,当然也很感谢你。其实这都是我的事,把你们牵扯进来。”他仿佛少见地对我这么说话。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听说这医生害了许多人。”我试图躲避他的话。
“没错,我们联合起来,决心复仇,为此我们付出了五年时间和无数的牺牲。”莱尼茨说,“但是今天,我们将会胜利!好了,我要出发了。”
“那我去哪里?”我有点吃惊地问。
莱尼茨边走边回过头看我。“机——动——”他说。
已经过去很久时间,我被几声枪响惊醒。和莱尼茨分手后我就一直呆在西窟堡里,半天没有事干,竟然睡着了。现在,外面交战越来越激烈。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外面战况如何我也不知道。睡一觉起来的极度清醒让我很想去做点什么,我便摸索地跑到外面。
外面黄雾茫茫,分不清时间。酣战如热恋。置身于战场上我反而不怎么害怕,只是很兴奋。我带着我的装备,找到了几个我方的人。我跑过去问:“杰西卡呢?”他们想了会,喊:“在前线。”我于是往前面跑。又有几粒子弹飞过,我很清楚它们打不到我。过了十几分钟,我找到了杰西卡。她和几个人正守在窗口,身下有一箱弹药。
“赞西,你怎么在这?”姐姐看到是我,连忙问。但不等我回答,她又说:“没想到他们准备得很充分……一场苦战啊。”
“我该去哪里,姐姐?”我问。
“你……你去……”“去帕桥吧,那里正少人。”杰西卡身旁得人抢答道。杰西卡说:“也行,你就去帕桥,守在那防止医生逃走。”
我提着枪走了,杰西卡又说:“注意安全,该开枪就开枪,保护好自己。”
其实我不知道帕桥在哪,但是我看他们太专注了,开不了口。反正就是悄悄地绕到后面,我知道敌人不会注意我的。
而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任何人发现我,我感觉我走了很久,四下里格外安静,每一声枪响以及伴随的一阵响声都格外清楚。突然,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怎么偏偏是我遇到了那个背对着的,正想往街角拐去逃跑的人。那个人——一切仇恨的起点,牵扯了无数枝节上的人。立刻就有人喊到:“医生!出现了,医生!”我当然立刻扣动了扳机,甚至没听见枪响,但医生的背后的白大褂上已经晕染出一大圈的红。我呆呆地看着那个人死去:渐渐支撑不住,跪,即而扑倒。我仿佛听到一声沉重的闷响,但那一瞬间我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没有想象中的解放——只有一丝错愕。辛苦调查、追杀了好几年的仇人就我轻飘飘的一枪打死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医生连最基本的保护都没有?为什么这么艰巨的任务到我这里如此简单?我只是他们中附属的一个。我没有双亲,和姐姐一起加入了复仇者的队伍;而姐姐又是为了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才是无数受医生毒害的其中之一。那我算什么?通常的结局不都是主角与凶手在最后关头殊死搏斗,取得胜利吗?
但混战是现实的——现实是他们看到我打倒了医生兴奋地欢呼胜利,而我有的只是空虚。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凝望千年大海的人,突然一下沉到了海里。
晚上,当我和杰西卡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时,他们送来了两样东西——莱尼茨的遗体和褒奖我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