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第十二章

图片by：浩轩

白驹过隙，岁月悠然。春种秋收，夏离冬来。时光见证了一季又一季的变化；它催熟了稻田里的所有庄稼，催化了都市里的现代发展；催大了山野里的留守孩子，催弯了庄稼人结实的脊梁。

当孩子们渐渐长大时，村里的老人便会越来越少了。

静谧的村落这几年愈发变得宁静，山谷里熟悉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视野里。那些从前还能看到万物生长的土地如今早已杂草丛生；某些乡间小道因常年少有人经过野蒿长到了一米多高。某些往年还健硕的人们也微微佝偻下了身躯。

刘老汉也不如往前了，因为多年劳累而使他现在周身顽疾。时隔六年，现在的他已满头银发，衣服还是之前那套黑衫背心褂子，但看起来显得有些肥硕；庄稼种地也比之前量少了许多，而且坚持不了一刻钟就得坐在地上大喘粗气。大兰芳看起来要稍好一点，毕竟妇道人家，年轻时务农活要比男人稍轻松，除了有点风湿以外，其他倒没什么大碍。

时令停留在了芒种前后，火热的夏天来临了，荒凉的山野从南到北依次抹上了大片大片的绿色。稻田山溪清澈碧澄，水泊映照着蓝天白云，反射出太阳金银般灿烂的光辉。山明水净，岸柳婀娜。千山万岭中，绿意盎然，野花缤纷。庄稼人又进入了一年一度的繁忙季节。

虽然刘老汉农活的能力不如从前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太多的焦虑；相反，我们还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悠然惬意。

想想看，自己的儿子刘富平这几年来变得兢兢业业，听说都在城里开起了服装小店，他为他儿子骄傲着哩！过年时儿子儿媳看起来也特别恩爱，两双眼睛对望时都是眉眼弯弯的样子，他很笃定这不是做戏给自己。

眼观鼻，鼻观心，相由心生，以面识人。到了刘国升这个年龄，他能很准确地辨别人身上的气场，从而通过这种气场来判断一个人的生活状况。

当然，最让老人高兴的还是那看着长大的宝贝孙女。

在地区乡镇的某中学球场旁，正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她面容清秀，质朴淡雅。穿着一件纯白色的T恤马尾高高地束起；颜值虽算不上惊艳一类，但那双榴花般的双眸一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这个女孩正是瑶瑶。眼前的她，我们很难再将她与当年那个趴在土屹山丘上玩泥疙瘩的小女孩联想在一起，洋溢在她脸上的是一股含而不露的修养与知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感谢重重的矛盾和艰难让她迅速地成长起来，坚强起来。虽然这些东西在实际感受中给人带来的并不都是快乐。

她也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与世界观，不过都被她很好地掩藏了起来；在农村，要按照世俗的观点来有分寸的表现自己的修养和才能，才能成为一个舆论上的“乖乖女”。否则就会被公众在背后不停地嚼舌根。

中学校，球场中。一道迅捷的身影急速略过眼帘；只见他如风般的影子娴熟地携带着篮球过关斩将般杀进了半场，如带起一片片残影，游刃有余地穿过众人防护，像入海之鱼自由穿行着。当他奔到三分线内时一个侧身假动作骗到最后一名守员时，突然猛得刹住了脚，鞋底在水泥操场上滑出响亮的声音，然后脚尖如蜻蜓点水般在地面弹起，将球高举过头顶顺势抛出；篮球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轻盈地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随之听见“噗”地球体擦网声——正中篮心！

场外边响起一片哗然。

“瑶瑶，刚才那个进球的人好像是校队的吧，那带球上篮打出了市区比赛的水准耶！”在瑶瑶身旁的小闺蜜花痴般地盯着球场，嘴里喃喃说道。

“噢，他叫陈力波，大我们一届是初三的，我和他是朋友。”瑶瑶淡淡地说道，语气里也不免露出一点小自豪。

“好你个小妮子，这么帅的小哥哥居然不介绍给我认识，真没把我当姐妹！”闺蜜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用手去拧了一下瑶瑶的小翘臀。

………

在二女谈话之际，球场上的力波又频繁进了几个球。表面上他总是抬起袖口来擦拭汗水，可实际余光在偷偷地瞄着瑶瑶这边哩！虽瑶瑶看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敢肯定，刚才那几颗超越水平的投篮她一定看到了，就连哪位形影不离的闺蜜也在一直盯着自己，呵！一定是这样。

于是乎，力波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更卖力的在球场上驰骋着...

或许，这就是青春期的萌动吧。当受到异性的关注时，就会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小小的虚荣感，而这种虚荣又能潜移默化地变成能源动力，将对方所认可的事做到更好，以至更好，力图获得他/她的芳心。

在这样的花季年龄里，异形间或多或少都会生出一些悸动，我们不能称它为早恋，只能说是是种简单而明媚的情愫暗涌或是无知亦无畏的情感波动。

球场外，闺蜜捏了一把瑶瑶后咯咯地笑着跑开了。可能是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他在看着自己，瑶瑶也破天荒地放下了矜持，故作小女生那样追着闺蜜道：“别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两个小女生就这样嘻嘻哈哈的追着上教学楼了，在着时光慵懒的校园里筑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当然，在这个年龄除了这样懵懂的微妙感情以外，同时也有一些不太和谐的飞扬跋扈存在；这样的孩子有的是因为家庭地位相比较高，惯成了一幅众星捧月的优越感，就算惹出是非，也有所谓的“背景”给自己做后台，往往不顾自己行为的后果。

但对于西南偏远乡镇这种情况，更多的则是因为长期留守导致的。他们会把缺乏父母关爱慢慢汇聚成一种怨念，而后变得性子张狂，行事偏激，哪怕老人们苦口婆心地嘴上磨出茧了，他们依然我行我素，这也可以归类于青少年的叛逆。

老人们虽然讲不出太多的道理，但历经人生百态，一眼便知道是非对错；

所以在农村老人教育晚辈时常常都会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最后只好颤巍巍地摆摆手说“等你长大了，自然便会知道了。”

楼梯口上，瑶瑶还在与她的小闺蜜嬉笑追逐着。闺蜜一边在前面跑，一边还扭过头来吐着舌头，别看她快要被追上的样子，其实她在故意逗着瑶瑶呢！就怕她追到一半就回头懒得跑了。

这个书呆子，平时怎么叫她都懒得出教室活动一下，今天好不容易活跃点，姑奶奶就带着你每层楼转悠两圈！小闺蜜在心头悄悄规划着前进路线，还不停转过身扮鬼脸。

瑶瑶也是玩性大起，抛开了往日的淑女形象追着她疯跑了起来。小马尾在她后颈上蹦蹦跳跳地，看上去十分俏皮可爱；楼道里经过的地方还弥漫着一阵洗发水残留的幽香，引得过往的男孩子们频频回头观望。

奔跑吧，孩子！像个逐梦少年那样在阳光下尽情地奔跑吧！不论在什么年代，唯有年轻的血液才能感受到这般的沸腾和激荡。奔跑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