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笔记5：萧淑妃的毒誓

王皇后和萧淑妃沦为庶人，被囚禁在后宫别院。她们可能从未想到，以前见面分外眼红的敌手此刻竟成为同病相怜、朝夕相伴的难友。

有一天，高宗因思念这对故人，前去探望，发现她们住的地方，门窗紧闭，只在墙壁上凿出一个小洞，用来递菜送饭，不禁心头哀伤，连连大呼：“皇后、淑妃，你们在哪里？”（皇后、淑妃安在？）

听到高宗的呼喊，此刻关在小黑屋里的王皇后，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哀求道：如果陛下还念旧情，让她们能重见天日，请求把这个院子命名为回心院。（至尊若念畴昔，使妾等再见日月，乞名此院为回心院。）

高宗骨子里有柔情的一面，即刻应下了：我自会安排。（朕即有处置。）不过，高宗的信念和意志不够坚定，他的柔情常常被外在的力量引导和扭曲。(王、萧后面的惨死，尽管是武氏所为，但没有高宗的默许，恐怕也无法执行下去。)

这个外在力量，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武皇后。她在后宫眼线众多，一听说皇帝去看了王、萧二人，那还得了，顿时火冒三丈，连忙派人把王皇后和萧淑妃各自捶打一百棍，又砍断她们的手脚，泡到酒缸中。这一酷刑，被称之为“骨醉”。据说是武皇后在吕雉对戚夫人施行的“人彘”基础上设计的改良版——酒精能杀毒，可以延长犯人濒死前的痛苦。泡在酒缸数日，王、萧死去，这还不算完，死后还被施以斩刑。（武后闻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萧氏各一百，断去手足，捉酒甕中，曰：“令二妪骨醉！”数日而死，又斩之。）

在得知要接受死亡刑罚的那一刻，王、萧二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值得玩味。王皇后展现出她作为贵族女子的从容和骄傲，俯身下拜，平静地说道：祝愿陛下万寿无疆！祝愿武昭仪恩宠永在。死，是我份内的事。”（愿大家万岁！昭仪承恩，死自吾分）注意这里她说的是武昭仪，而不是武皇后。在她心里，虽然你武氏可以让我去死，但是我至死也不承认你是皇后。只有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傲慢。

萧淑妃的反应则比较激烈，这也是人之常情。她破口大骂，痛下毒誓：阿武妖媚狡猾，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但愿来世我投胎为猫，阿武成为鼠类，生生世世掐住阿武的喉咙。（阿武妖猾，乃至于此！愿他生我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

武皇后听说了萧淑妃生前的毒誓，下令后宫不许养猫。肉身上消灭了两个情敌，还不解恨，又想在精神上羞辱她们——劝说高宗把王皇后的姓改为蟒氏，萧淑妃的姓改为枭氏。“王”谐音“莽”——毒蛇，“萧”谐音“枭”——凶鸟，总之都不是什么吉祥的生物。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武皇后的良心会不会痛不知道，只知道她在长安宫城里待得不安生——经常看到王、萧二人披头散发、手足见血的鬼祟模样，以致于她称帝后，在洛阳建了一座蓬莱宫（大明宫），索性搬到那儿起居办公，此后几乎再也没有回过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