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的开始
第十四章 新的开始
在阳间的六天转眼就过去了，我的第一次工作也终于结束了。
回到冥界之后，玲儿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和程瑟去了出入境大楼顶楼的员工餐厅。徐茗瑜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蛋糕，照样切成了两份正常大小的，一份超大的，她还给我们准备好了三杯奶茶。
吃着冥界的蛋糕，我竟然产生了怀念的感觉！就是那种远离故乡，经过一段时间旅行之后，再吃到故乡味道的那种感动。
刘锡材也来了员工餐厅吃早餐，他见到我们，一脸笑意地朝我们走来。我冷着脸别过头，做好了随时起身走人的准备。幸好，只听见刘锡材循例问了程瑟几句“这次工作顺不顺利”，“有没有特殊情况”后就走开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转过头却发现程瑟、玲儿，甚至徐茗瑜都一脸责备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低头抿了口奶茶，眉头一皱：“茗瑜，这奶茶甜了！”
“真的吗？”说着，徐茗瑜也喝了一口奶茶。
“挑剔……”程瑟喃喃道。
我怒瞪了他一眼，却被他一个撇嘴顶了回来。
好！我忍！等我转了正式编制，成了真正的“勾魂使者”，我就不用再忍你了！
吃过早餐后我就准备去泰梓的“书吧”看看。我离开冥界前泰梓正忙着“书吧”装修的事，都过去六天了，泰梓的“书吧”应该已经开张了吧。
泰梓的“书吧”离出入境大楼不远，就在商业街的边上，旺中带静。“书吧”装修得就像森林里的小木屋，原木的色调，娇嫩的爬山虎点缀在淡黄的墙壁上，青翠的小植物在窗台上张望，吸引着每一过客的脚步。
这家“书吧”叫做“心旅”。
在冥界里，又有谁不是过客呢？
冥界，不过是人们无穷无尽的人生旅途中的一个歇脚点。大家在这里休养劳累的精神、修复受伤的心灵、弥补前世的遗憾，在蓄足再次前行的勇气之后，人们就会离开冥界。
死亡之后，我们的身体已经失去了作用，可是我们的心依然在旅行、在成长……然后，才会有下一个，成长了的我。
泰梓，这就是你想用“心旅”告诉大家的吧。
我推开“心旅”的门，伴随着清脆的铜铃声，迎面扑来了一阵熟悉的书香味。泰梓，居然毫无所觉地捧着杯茶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台上那一束与“心旅”格格不入的红色郁金香。
我了然地笑了笑，悄悄地坐到了泰梓对面。
泰梓这才发现了我，她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觉过来：“洛莹，你回来了？”
“我不是已经坐在你面前了吗。”我佯怒道。
泰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泰梓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肩上披着一件米黄色的流苏披肩，耀眼的晨光照射着她的侧脸，她整个人似乎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连她的眼睛也似乎闪着琥珀色的神采。
泰梓起身倒了杯薰衣草茶给我。本来我是不喜欢用薰衣草泡茶的，但是在“心旅”这样的环境中，我却觉得没有别的茶比薰衣草更适合了。
泰梓又坐了下来，她问我这几天在阳间的工作情况。我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但是她的眼珠子总忍不住瞟向窗台的那束红色郁金香。
算了吧，她现在的心里根本不关心阳间的事了，我继续说也是白说。
“怎么了，元堂跟你表白了。”我抿了口薰衣草茶，说道。
泰梓手上的杯子一抖，她惊讶地看着我，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红色郁金香的花语就是爱的宣言啊……”看来元堂还特意做了“功课”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知道是元堂。”泰梓说到元堂的名字的时候，整张脸都红了。
“除了你，我想没有人是看不出的了。”我说。
“真的？”泰梓惊道。
我点了点头，又抿了口茶。
泰梓的脸更红了。
“你答应了？”我想应该还没有，否则泰梓不会看着那束红色郁金香发呆。
果然，泰梓摇了摇头。
“那你决定了没有？”我继续问道。如果泰梓对元堂完全没意思，她也不会看着这束花发呆。那么，泰梓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
“我……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们才认识不久。而且，我的心里还有小羽哥哥……”泰梓定定地看着杯中的自己，似乎要从自己的倒影中找到答案一般。
“泰梓，喜欢与时间是没有关系的。我不知道小羽在你的心里到底还有多少份量，我只知道，我之所以可以毫不怜惜地把刘锡材送给我的花全部扔掉，那是因为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泰梓看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
是明白了？还是决定了？
我想，泰梓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于是我跟她说了声“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就离开了“心旅”，打算回家睡一下。
因为我觉得有点困了。
从“心旅”回家并不远，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但是，从刚刚隐约感到“困”开始，这种感觉就像海啸一样来得迅猛——我觉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一般，眼皮重得抬也抬不起来，终于眼前一黑……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悬挂在房间中央，水晶折射出的金色光斑遍布在房间里优雅而又高贵的英式家具上，一个装饰性的壁炉固执地诉说着这个房间主人的风格。
这时哪里？我所认识的人中，似乎没有谁是特别喜欢这种英伦风格的吧。
除了……
程瑟爱穿英式的吊脚西裤、格子背心……
不会吧……我心中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掀开被子……还好，衣物非常整齐。
我赤着脚走出房间，空无一人，只有阳台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我轻轻地走出阳台……
此时，温柔的晨光正带着小鸟的鸣唱铺洒着大地，有那么一束金黄越过了阳台，轻柔地依偎在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却浑然不觉，正翘着腿坐在那白色的摇椅上。他低着头，闪耀着棕色光芒的刘海恰恰为他挡住了晨光，他专注地看着放在腿上的一本书，被晨光轻抚着的手正一手扶着书，一手轻轻地翻过一页……
我的心里隐隐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一闪而过。
程瑟察觉到我的出现，他侧侧抬起头，映着晨光的琥珀色眼睛从头到尾把我审视了一番，然后皱起鼻子，一脸的嫌弃。
什么意思？这一脸的嫌弃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在你家。你有什么企图！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我依然站着死死地盯着程瑟，恨不得用视线在他身上刺个洞！
门铃继续响着。
程瑟看着我，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书，侧身从我身边经过，打开了房门。
一阵碎碎细语之后，泰梓跑了过来抱住我：“洛莹，你终于醒了！”泰梓的声音流露着如释重负的惊喜，好像我是刚刚经历完九死一生完似的。
元堂和玲儿也来了。元堂和程瑟正站在门口，他满脸坏笑地和程瑟说着什么。程瑟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表情。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我问泰梓。
泰梓拉着我坐在程瑟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这里是程瑟的家。你那天在半路晕倒了，我还不知道！晚上回到家，见你没在家，等了大半夜也没见你回来，打电话你又不接，我都吓得慌了神。后来我打电话给元堂，他说像你这样的‘新人’，第一次从阳间回来后都是要补眠的，这个时候你可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睡着了。我就更担心！你说要睡觉嘛，当然得回家啊，但是你偏偏不在，我都担心死了！我和元堂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你，直到第二天一早，程瑟才打电话给元堂，说你在他家。我马上赶来，看你好好的，我的心才终于活了过来。”说着，泰梓的眼睛都红了。
我看着她，心中一暖，轻轻地搂住了她。
不对，这里是程瑟的家，我在他家睡着了，那他……
“你说，就我和程瑟两个人在这里？”我颤着声问泰梓。
泰梓吸了吸鼻子，不解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才继续说道：“你放心。这两天都是我在这里陪你，程瑟去了元堂家住。刚刚是我和元堂出去买早餐了，才让程瑟看着你……”
“你说什么呢！”我连忙打断道。“你说我睡了两天？”我问。
“不，是三天。”泰梓纠正道。
“三天？”我惊道。
泰梓点了点头，说：“元堂说你是第一次暂停了睡眠时间，所以才会一次性把在阳间没睡的时间补回来。元堂跟我说，你慢慢就会适应，以后补眠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
“看你元堂前元堂后的。怎么，你跟元堂……”
泰梓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摇了摇头，说：“我跟他说了。我说，太突然了，我需要点时间。不过，这几天和他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很安心。”说着，泰梓把头压得低低的，她一定不知道，其实她连耳朵都红了。
我笑了笑，看在元堂陪着泰梓找了我一个晚上的份上，我就把元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事告诉了泰梓。泰梓抬起头盯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她的脸再一次变得通红，她的眼里泛着泪光，但嘴边那幸福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了。
刚好元堂出来找我们，他看见这个情景愣了一下，而我已经识趣地闪身进了屋内。
程瑟正在厨房冲咖啡，我走了过去，诚心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瞟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哪有人像你这样，一下班就顾着去逛街。你知道你是在大街上睡着的吗？那样子可难看了！若不是我刚好经过把你带了回来，还真不知道你现在会在哪里呢！”
我一听到这种尖酸挑剔的语气，心里的火就烧起来了，不过看在他帮了我的份上，我忍！
“还有……”程瑟半侧过身，轻蔑地又瞟了我一眼，说：“请你吸取教训，别再有下次了。幸好这一次遇到了我，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看到他那双写满轻蔑的眼睛，我终于没忍住，喃喃道：“什么一下班就顾着逛街，我只不过去看个朋友而已。谁知道居然要补眠……”
“看来《入职培训》你都白学了。”程瑟继续训道，“那请你记住了：因为‘勾魂使者’在阳间工作时是暂停了睡眠时间，所以回到冥界后我们会一次性把睡眠时间补回来。你到冥界的时间还短，现在补眠的时间至少要两天。否则，你以为灵魂回收员为什么会有连续三天的休假？”
你居然还敢提这三天！
一想到我这三天被迫睡在你那张床上，我就浑身发痒！
“那为什么你不用补眠？”事到如今，我已经豁出去了，我半步都不肯退让，立即反击道。
程瑟似乎也来火了：“谁说我不用？不过我不需要像你这么长的时间而已……”说到这儿，他忽然停了嘴，眼神鬼祟了起来。
这种眼神我很熟悉，总是出现在那些做了“不可告人的事”的孩子身上。我心中一番思量，马上惊觉到了疑点，眯着眼，不安地追问道：“你为什么要到第二天早上才通知泰梓他们我在你家？这一天一夜……你在哪里？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说着，程瑟居然红着脸别开了头。
不会吧……
“色狼！”说着，我的巴掌已经举了起来。
程瑟却一手抓住我的手腕，红着脸急辩道：“我也是要补眠的！把你带回来我就筋疲力尽了！”
我又羞又气，真的连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文宇，我对不起你！我居然和这个男人独处一室了。
文宇，我对不起你啊……
死程瑟居然有脸甩开我的手，还冷哼了一声。
“你们两个是打算迟到吗？”玲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她正拿着一碟蛋糕津津有味地吃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程瑟吵架。
“迟到？”我问，“我们不是还在休息吗？”我才刚刚睡醒一觉，怎么就上班了？
“你已经睡了三天，今天要上班了。”玲儿用余光瞄了我一眼说。
啊……我要气疯了！
玲儿今天的嘴脸怎么跟程瑟那么像！特别是那瞧不起人的眼神！
泰梓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手。我看她一脸羞涩，就猜到她应该是要跟我说什么了。我瞪了程瑟一眼，就跟着泰梓走出阳台。
泰梓没有说话，把头压得低低的，但是她连耳朵都红了。
我已经猜到了八九十，拉着泰梓的手，轻轻地问道：“你跟元堂……”
泰梓把头压得更低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羞答答地对我说：“我答应了。”
短短的一句话，但她嘴边那幸福的笑意已经再也藏不住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泰梓一脸娇羞的样子，我明明是衷心祝福她的，心里却酸得很。一想到我和文宇阴阳相隔，我就无论如何都不能真心地笑出来。
泰梓看着我勉强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拉着我的手，一脸歉意地说：“洛莹……对不起……”
“傻瓜，道什么歉呢。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拍了拍她的手，说。
泰梓依然担忧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说道：“洛莹，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重新开始？”说着，她还偷偷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知道她所说的“重新开始”是什么意思。因此，我心中一痛，眼里发酸：“泰梓，我跟你不同。我死的时候，我和文宇正在结婚，我们之间是有誓言的。虽然我一句话都没说就死了，但是我相信文宇是不会忘记我的，我也不会忘记他。所以我会一直在冥界等他，等他也来了，我们就会在一起了。”
“洛莹，你真的这么想吗？”泰梓问道。
我定定地看着泰梓，说：“当然。”
“但是你的老公也许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所以我会一直在冥界等他。”
“那他这几十年，岂不是要孤孤单单地过？”
我一怔，即使是这样，我想……文宇也不会变心的。
文宇，一直都是我的文宇。
如果文宇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会怎样。
我垂下眼，不敢直视泰梓的眼睛。这时，程瑟在客厅大喊“要迟到了”，我逃似得回了客厅，跟着程瑟他们回灵魂回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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