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语试探
被萧奕置于屋中垫上,看着他放了一篮的杏子在它身旁,摸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叮嘱,“在苑里好好待着,别乱跑,饿了就吃果子……等我回来。”
身后巡兵已有了催促之意,萧奕缩回了手,知不得再拖延,轻拱一礼,“请带路。”
皇宫富丽,这是他第二次站在殿门处,檐牙廊腰之精美,殿宇恢弘,丝毫不差他千月国从前风光,只是时移世易,他已沦落,回首再想,也是惘然。
“萧皇子,国主请您进殿。”
通报门侍挥了一手,让他进去,他也不多犹豫,撩裙便迈了门槛而进,国主正坐殿中,他躬身一礼,继而跪膝下拜,“萧奕见过国主。”
主席之上,一位白鬓老人捋须而望,脸上笑意颇有深意,伸一手来,“萧郎免礼。”
“谢国主。”萧奕起了身来,依旧谦恭,未曾抬眼,只余光瞥见了案上有一纸,上有曲词,正是他启蛰之夜所谱。
“从前弦乐入君耳,今时舞殿愁影空。自从百关硝烟起,萧郎独念轩楼梦。”国主念了此曲词,瞬间发低笑,“久闻萧郎风雅,作的诗也暗藏玄机,如何,既不忘从前轩楼,可是想回去?”
国主一番发问,使他不由得紧了心思,再行一礼,“萧奕未曾想过再回去,只望余生能在国主赐予的晚枫苑中安宁度日,抚琴作画,种菜养鸟,再无风波,于愿足矣。”
“萧郎果真如此想?”听搜查的人回禀,晚枫苑中画作颇多,一琴一鸟,若果真如他此言,倒叫人放心矣。
“萧奕不敢欺瞒国主。”萧奕持着礼,请旨于他,“尚有一事,欲奏明国主,还请恩准。”
“萧郎请讲。”
“如今千月国已不复,萧奕已非皇子,还望国主同废了我长兄一般,也将我的封号废去,莫再唤我‘萧皇子’。”
“萧郎不知孤意啊,汝兄性暴,恶事多作,孤才将他关入大牢终身为囚。可你则不同,修以文采,为人谦和,实令孤喜爱,才赐你住在晚枫苑中修身养性,只为将来时机成熟,送你回千月国,替孤王镇守一方。”
国主此言一出,萧奕立马跪了地上,言辞坚定,“萧奕只懂文墨,不懂时政,有负于国主所托,还望国主成全萧奕求一生安乐之心。”
一拜再拜,国主见他并无他心,起身踱步思酌片刻,终虚扶了他起来,“萧郎莫忧,孤听闻汝三年来在园中醉心琴乐画作,既如此,便依了你。”
终于见他不再有试探之意,萧奕心里缓了口气,拱手相礼于他,“谢国主。”
晚枫苑中,她啄了下杏子,等了大半天不见他回来,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这几日她曾见他身上多有伤痕,且是新伤,不知是何缘故,今日见了那些来势汹汹的士兵,直叫她看了发骇,不知他们将他带去,欲意何为。
正想着,紧锁的大门有了响动,她急忙奔至屋檐下,见是他回来了,连连鸣叫了几声,想蹦上前去,奈何羽翼尚未长出,她跃不起来,只能在台阶上干蹦跶,直到他走近,才一下钻了他怀里。
萧奕这十日来已察觉它似有灵性,今日果真老实地在等自己回来,愈加确定了自己所想。得了它,也似得了一人相伴,不孤也。
今日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回,许就回不来了也不一定,从前他也作了最坏打算,此生如此,死有何惜。可此刻,为的有启蛰在等他,他亦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