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洪水猛兽

爱如洪水猛兽。这是我多年以来对爱的直觉，或有不妥，但在这里请允许我对爱做如上形容。

五一前夜你打电话给我，告诉了我家中的一些变故以及你的病情，希望我五一能回家一趟。由于早就和室友商议好五一去星子玩，迫于情面，我终究没有答应你五一回家一趟。怕你骂我，我撒了谎说五一在南昌周边玩。通话最后我说下星期回家看看，电话那头的你顿了顿说，不用，回家累。

可你不记得，今年5月10日，多么重要的节日。

五一前夜我还有一件事是瞒着你的——与同学小聚，餐间我破例多喝了酒，尽管在他人看来量很少但于我足以面红耳赤，意识模糊。你是不赞成我喝酒的，尤其是在夜里，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城市。你说这样太危险。

如果你知道那些真相，你一定会狠狠地骂我一顿吧？

5月8日，中午。我打电话给爸说，赶下午的火车在同学家暂住一晚，次日清晨回家。怕给你徒增烦扰，我知道你最近老失眠，睡不好。所以我只跟爸说了回家的事，不料他还是跟你说了。

5月9日，云消雾散，阳光大好。

打电话给你已是上午，本叫你吩咐堂弟9点出发去镇上接我的，可你硬是在8点半就让堂弟接我。下车后等待多时的堂弟不停地向我诉苦，我才知道你早早地就把他叫醒一直提醒着叫他接我，焦急地你哪里愿多等半个小时哦。直道中午饭桌上堂弟还在抱怨你。你急了，和他争；他也急了，和你辩；你们俩一人一句地争辩着，直到你面红耳赤，堂弟沉默不语，那时的你像极了小孩子。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之间许许多多的争吵，很久以前的，近来的，反复的争吵。我们谁也没有服过谁，从来没有。吵得最激烈的那次是在去年夏天。你要求我报师大的免费师范生，而我追求我的自由执意选择走自己的路，尽管你劝我说路很长很坎坷。我们对吵着，相互被激怒，近乎执拗，不听劝解。无奈之下，傍晚我冒雨逃到姑妈家诉苦转而又打电话向外公求助。姑妈、外公的话全都被你截住，你甚至还将外公数落了一顿。出于下策，趁你在家休整之际我直奔远在浙江的爸爸那儿，绕开你草草地把志愿填了。对此，到如今你还心存芥蒂，我也耿耿于怀。

长辈们安慰我说你这么做是出于爱，可我不懂，你爱的表达方式到底是什么。

有很多次争吵我们是和平解决的，尽管我曾犯下过大错，在你眼里我总是个可以原谅的小孩。我不悦时，你会把童年的那个我——温顺而乖巧的孩子，讲给我听。见我没反应你就对我笑，我沉默，你接着笑，傻笑；我转过头，你还笑，大笑；于是我笑了，很不情愿地笑，可是愤懑也消了一半。我脾气不好，易积累愤懑，需要时间和口子去发泄——这只有你最清楚也最宽容。

你这么做还是出于爱，可我仍不懂，你爱的表达方式到底是什么。

下午我们聊了很多，谈及我的未来，弟弟的学习，你的病情以及你以后的打算。你还是不忘极力逼迫我当老师安安稳稳地生活，而我一如既往地反对你，和你辩，不过这次我们口气相当平和并且话没说多久就岔开了话题。你还说想结束外出打工的事业，回到农村（城市糟糕的环境污染，机械式的工作使你身体越来越差）回到以前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你说那该有多好。我说好啊，我们一家人可以真正地团聚了。你话锋急转说，可是爸不会同意在农村我们无力支撑起这个家庭，若你一人在家你不放心，爸一人在外漂泊太累太累……

我一直想极力劝你和爸放弃城市的，可无奈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听你这段话时蓦地，疼痛在心中百转千回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在物质面前我们一直都是弱者。

夜晚，屋檐下。我看到了久违的萤火虫，密集的蛙声也扑面而来，也只有农村才有如此强烈的夏日气息。农村很好，风景很美，愿你能安稳入睡。

5月10日母亲节。趁你不注意我把前一天藏好的鲜花悄悄地拿出来，突然你愣住了，直到我走到跟前送话给你你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是母亲节啊”。

你啊，才知道我这次回家是因为母亲节。

恕儿不孝直到今年只给你过了两次母亲节，而这次最温暖最隆重。

或许直到现在你我之间还有许多的怨言，难以释怀。我不可能对你言听计从当一只温驯的羔羊，你也不会放弃手中的绳索任由我到处撒野；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正如我一直无法读懂你时而温柔时而严厉的爱的表达方式一样。在这里请让我撇开多年来对你偏见，对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谢谢你多年来给我的爱。

你的爱，如洪水猛兽。

温柔的，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