檫木，久别之后再重逢

写在前面：你可知道，要走过一年四季，才能真正了解一种植物的全貌，就像走过漫长的一生，才能真正地走近一个人。

这个周末，一家人去杭州半山森林公园踏秋，刚走到山脚，抬头便见半山腰一树红透，在蓝色天空的映衬下，甚是惹眼。心下暗自揣摩，难道是枫树？

直到我们拾级而上，在一处安有健身器材的地方停下歇脚，我猛一抬头，便再次与它目光相触了。它身姿挺拔，直冲云霄，鹤立鸡群般高高立于群木之间。

可是，它太高了，我只能用一种仰望的姿势。忽然，我想起《如何观察一棵树》的作者说，有时候，当你低下头，会发现很多大树隐藏的秘密。果然，脚边便是它抖落的片片红叶，被风携带着洒落一地。我弯腰拾起一片，端详起来，叶形堪称“两刃三刀”，像某种兵器，又或是鹅的脚掌，很是别致。

檫木的叶子

这下我愈发地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树呢？拿出形色APP一扫，“天呐，竟然是檫木！”，我不禁叫了一声。这样不期然的相遇，在我平日的植物观察中，曾有过多次。这会让你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世界之大，而心心念念的，好友总会相逢。只是岁月悄悄让彼此变幻了模样，一时竟辨认不出……

上次，我是在何时何地遇见它的呢？那还是在早春时节，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透过车窗，我远远地瞥见过它“一树鹅黄照山明”的景象。只这一眼，它便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

树木开花者不少，像鹅掌揪、深山含笑、荷花玉兰，皆是。然而，先花后叶者，因为没有枝叶的遮挡，那种美尤其惊心动魄。比如樱花，便是枝头烂漫、堆云叠雪。然而，檫木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唯有它孤傲地绽放于山间、谷地之间，更有一种远离人世、超凡脱俗的气质——

那是春寒料峭的二月，你还穿着棉衣瑟瑟发抖，可万物就已在悄悄萌动着，而檫木就是山中的春之使者，它的满树黄花，就犹如一盏盏明灯，点亮了山的暗沉，唤醒了一个冬天的沉闷。从此，春山可望，人间百花争艳。

檫木的花

而如今，我再次遇见它，从千里之外到近在迟尺，从春天到秋天。此时的它，已换成一身红妆，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光彩熠熠，可与枫叶媲美，可与乌桕叶争锋。一年之初，它用一树黄花迎接春的款款到来，而一年接近尾声，它亦用一身斑斓的红叶，装点秋的盛景。

一身红妆的檫木

可是，我算真正认识檫木了吗？不，远远不够。我还未曾见过它夏天绿叶繁茂的样子，也未曾见过它冬天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的样子，我还没有用手感受过大树树身的纹理……

就像一个人，哪怕是身边熟悉的人，你真的了解她吗？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觉得母亲就只是母亲，她在我心中，似乎就一直是中年妇女的样子，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了解到母亲背后的“自我”，她的童年和青春。

而且，越是熟悉和惯常，越是需要拉开一段距离，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看待和发现。

是啊，只有走过四季，我们才能了解一种植物的全貌，也唯有走过漫漫一生，我们才可能真正走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