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没有痛苦离愁
今天,沉寂许久的小学同学群发来一条消息:“那**同学因病去世了。”(以下简称“那同学”)
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名字好遥远,已经有点陌生了,但一旦提起,他的样子马上浮现在脑海。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细问一下,更让人如鲠在喉,心痛不已。
父母已过世,还有个妹妹,已成家。结了婚,有个儿子,离了婚,无力抚养儿子,送去了福利院。喝酒喝的,心脏病突发,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幸福的家庭总是一样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也许这样的人间悲剧每天都在上演,可是主角是我的同学,小学班里印象最深的那一个,这消息强烈的击打着我的心。
可怜的人啊。小学毕业后,我转学了,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看来,是灰沉的底色。虽然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但提到他,依旧熟悉又亲切。
温泉县,一个西北边陲的小小县城,祖国版图鸡尾巴的第三个小豁口处,要在地图上仔细的找才能看见。小城四面环山,冬暖夏凉,人们淳朴善良。二十多年前的县城很小,地形狭长,地势南高北低,被笑称“把一个馕(新疆特色的圆饼)放在地上滚下去,滚到头就是温泉县的尽头”。有点夸张,但很形象,可见县城之小。
我在这里长大,就读在温泉县小学,在一个大名鼎鼎的五年制实验班,据说全疆没几个,作为试点来建设。入学时精挑细选,全是种子选手组成的精品小班,只有26人。学校、家长和老师都对这26个小苗苗寄予厚望,渴望实验班的成功,期盼小苗苗们成龙成凤。老师的压力不小,管的特别严,26人的任务不轻。学习是抓的最紧的。学习好,什么都好。学习不好,日子不好过。那同学就是日子难过的一个。
他是个小眼睛、一头卷发,很结实的蒙古族男孩,父母都在乌兰牧骑队工作(蒙古族文艺队),父亲写过很著名的蒙古族歌曲《温泉河》,他还有个妹妹。可以说,那同学是全班最无法忘记的一个,不是因为他最优秀,不是因为他最调皮,而是他是全班的反面典型,是受老师批评最多的那个。在以学习为指挥棒的积极上进的班里,学习不好是不能容忍的,老师会天天念,经常批。那同学学习不好,表现也不好,不是上课不听讲,就是不做家庭作业,什么原因造成的,没人知道。那时老师的批评或责罚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似乎对他也无济于事,同学们有时也跟着起哄嘲笑他,他却从来不生气。时间久了,他成了一个标签,一个不好好学习的典型,谁都可以批评两句的对象,他不恼怒不在意,大家也习以为常。作为班长的我,小时候张扬跋扈的我,更是没少揪他耳朵,批评嘲讽他。此刻的我,是多么的后悔啊,那同学,如果可以重来,我再也不会去揪你的耳朵,再也不批评责罚你了。只是,一切无法重来。当时的我们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因为大家都在这么做,况且他也不生气啊。现在想想,谁没有自尊呢,谁不想变好呢,可儿时的我们,谁又想过他的感受呢。仔细回忆,难道他没有优点吗?他爱劳动,小时候生火架炉子的活儿没少干。冬天一大早到教室开门,为大家生火,他没少去。他还很热心,只要有同学需要帮助,他都特别踊跃,能为班里做点事他显得特别带劲。此外,我真的再也想不出别的了。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实在太深。那同学,我想对你说:对不起!虽然绝非霸凌,也无恶意,但真的真的对不起!
小学毕业后,我转学到了另一个城市,自此再无交集。他依然带着标签升入初中,之后上了高中没有,找了个什么工作,经历了什么,都不得而知。小学同学中,他确是普通极了。但我知道,当一个人被贴上标签,环境没有改变的情况下,想撕去标签怕是不容易的。也许他已经认了,是标签还是他自己,已经分不清了,又也许他慢慢的变成了那个标签。不服气过吗?抗争过吗?委屈吗?不知道,没人知道。 而今,他去了。36岁,可怜的人,悲惨的人生。
当年的小小种子选手们,在众人的期望中,从辉煌的小学升入中学,慢慢地也成了那普通的一个。哪有什么成龙成凤,我们都只是芸芸众生中平平凡凡的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品尝着人世间的甘苦愁伤。
两位可亲可敬的老师和26个小小苗苗,纯粹美好的五年时光,那是我们最好的童年,最真的自己,最纯的感情。在人生愁苦时,生活艰难时,享受幸福时,追忆一下童年时光,想想同学趣事,那种家人般的亲切,发小间的熟悉,让人心里发热,柔软温暖,给疲惫打拼的我们,被尘俗不断打磨的我们,在成人丛林中奋勇向前的我们一束阳光、一缕花香。那是珍藏于心的宝藏。
怀念我们的那同学,愿一生悲苦的你去到天堂,在那里开怀的笑吧,尽情地唱吧,那里再无痛苦离愁。
愿我敬爱的老师和亲爱的小伙伴们,珍惜尘世美好,内心向阳,无惧风霜。
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我们来时的路,可爱的故乡,可爱的温泉河。
最后附上那同学的父亲创作并演唱的《温泉河》~缅怀我们的那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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