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塔
清溪塔在清溪河入江处,一站就是四百余年,不出意外,还会一直站下去。河水汤汤,江风猎猎,野草萋萋,塔身巍巍,人迹罕至,形单影只。
第一次拜访清溪塔,是1984年秋,那时刚入职不久,青春勃发,每逢周日,即呼朋邀伴,跑遍小城四周可玩之地。远望清溪塔,如同翩翩俊男,玉树临风;近前细瞧,斑驳陆离,一身风霜和孤傲,锁在排灌泵站大院里,无缘亲近,只得怅怅而返。
第二次拜访清溪塔,是在时隔三十年之后的2015年元月小寒时节。那天下午,难得的冬日暖阳,我骑上自行车,朝着古塔方向,冲上江堤东行。河滩上零星的片片芦花,没有小时候故乡芦苇的浩荡气势,显得更加萧瑟。
江堤两岸枯草连绵,入江的清溪河水枯瘦成几绺,没有飞鸟没有行人。苦芦、衰草、枯水、古塔,构成一组孤独寂寥的意象。古塔和泵站一北一南,站在江堤之肩,极不协调,美感大打折扣。
散人手机拍摄站在塔下,仰起头,一仰,再仰,才看到塔尖。塔身微倾,仿佛扑面而来,逼得我节节后退。是人太渺小,抑或塔太巍峨了,退一步,反而看得真切。
清溪塔,七层八角,比百牙塔多两角,八角即八面,迎八面来风,听八方妙音。清溪塔原名妙因塔,妙因是菩萨修行之最高境界,取自佛语“绝妙之行因,菩萨之大行也”。我觉得妙因比清溪多了几分庄严和静穆,少了几分灵动和性情,若称之为清溪妙因塔,则两全其美矣。
塔身内外都设有壁龛,已经驳落残破,龛内虽无佛像,但证明这是一座佛塔。佛塔如佛,见塔如见佛,当拜,拜无所求,取崇敬之意。
人往高处走,见塔必生登临意,但登塔之门被锁,只得叹惜未能登高临远。平天湖明镜之水,清溪河飘曳之丝带,长江浩荡之逶迤,只能尽在想象之中矣,纵拍遍冰冷坚硬的塔身,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一篇登塔赋。
散人手机拍摄塔门附近有一株矮树,歪歪斜斜的,黑黑的枝干如枯死一般,我疑心是桃树,正想过去攀枝摘条看个究竟,一条大黑犬汪的一声窜出,吓得我落荒而逃。这次观瞻只能作罢,缘分未了,下次再来吧。
油菜花的色与香总是浩荡而来,黄云压城城欲摧,四野都是寻花人。春日,我与友人在油菜花田间骑车飞奔之时,又想起了古塔。在春光潋滟的季节,它应该另有一番模样吧?还有那一株矮树,也该露出本相了吧。
踏车循塔而来,远远望去,还是那么高耸,那么孤傲,似乎少了一分凝重,多了一分柔和。走到近处,一眼就瞥见浮在塔底的祥云,绯红绯红的,哇,真是桃花!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古塔、桃花,一如饱经沧桑的老人,一如红妆艳丽的少女,一个站着,一个依偎在身旁,相看两不厌,喃喃而细语。佛性与人性,庄严与性情,空与色,都在这里完美地携手,我怔怔地凝视着,满是喜悦,满是期待。
散人手机拍摄我与清溪妙因塔已结下不解之缘,它隔着时空向我召唤,我会常去看看,感受岁月静好,感受地老天荒。
偶然遇见这篇四年前旧作,亦有可观之处,当年散人写作风格,由此略见一斑,仿佛女生之所为,不禁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