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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已死

2017-01-26  本文已影响141人  术尤一
死掉的咸鱼

东南边的综合市场热闹了两天,今天陡然冷清了。也是,都阴历二十九了,明天就是三十儿,晚上就是除夕,后天就是大年初一……

老赵两口子已经摆了近二十多年的地摊,卖菜,说的好听点可以叫瓜果蔬菜零售商,这个称呼是老赵取的。儿子小学时候有一项作业,老师要登记父母的职业和电话,儿子觉着买菜不好听,叫老赵想个别的。老赵就来了这么一个,据说是同学父母职业里面最长的一个。

但是也没见落着好,开过家长会之后,老师和学生父母打过照面,就算半个熟人了。从前没有见过的老师,老往市场跑,专挑老赵家买需要的东西。老赵时不时地就给意思一下,人走后留不下什么好嘴脸。相比较家里做生意的那位同学,人家写的务农,想必可以省些烦恼。

老赵摊儿对面是个杀鸡的,这两天赶着过年才来。这样儿临时的,大多是自家种养一些,或者是别处的,迎着最近的热闹,多换几个钱。大花公鸡放在笼子里,也不见怎么叫唤,至多是有跟随大人的小孩儿,路过跑去逗乐,被鸡一声扑腾吓了一跳,哇哇地叫开了。大人瞅了一眼也没理,任凭小孩儿扯着自己衣服,和摊主在讨价还价,其实就是三毛两毛的事。

谈好价钱了,卖鸡的拎出客人挑好的买只,两手一齐捏出来,让鸡脖子歪扭着贴紧身体。走到路对面,就老赵摊儿后面些,这里临近有个下水道口,是杀鸡的地方,地上已经有了一大片的毛,还有染成黑红的地砖。

人半蹲着,胳膊肘和膝盖间夹着鸡,露出脖子来,拔上几撮儿毛,露出皮肉,拿出有些旧的工具刀,割了好几下,鸡安生得很,一点没动静,翻过身来,血顺着就流下一细束,黑红的地砖淌出一条霎时的鲜艳。

杀鸡人的媳妇儿提了一只大茶壶走过来,里面的水已经在煤球火上烧开了,这是用来烫鸡的,浇进一只用过的干净漆桶里,鸡也扔到里头,扣上一个水盆儿。

杀鸡的站起身来,只为直一直腰,扶一下头上的破毡帽。哗啦扑通地……鸡突然挣扎开,打翻了桶上的盆,顺着挨倒了茶壶,一片热气蒸腾出来。杀鸡的赶紧把桶扶正,把手掌紧压着盆,凭它做最后的挣扎。

杀鸡人媳妇儿吓了一跳,不停流淌的热水提醒她茶壶还等着抢救。不一会儿,热气也消失了,只听见桶里传出几声翅膀的扑拉声和咚咚的撞击响动。

“有的人不会杀鸡……”老赵媳妇儿和看热闹的人说。隔壁卖羊肉的生意正红火,围了好些人,也被转移了一时的注意力,现在又在和老板商量切哪块肉更好一些。

“小瓜怎么卖,”

“两块五。”

“给我个袋儿。”

“胡芹怎么卖,”这人又问,“两块五,”来的人不认识胡芹和西芹,多问了一句,没买,走了。“有的人压根不认识胡芹和西芹,他要说买胡芹,你就也说是好了,这一上午已经好几个这样的了。”等人走完了,老赵媳妇儿这样说。

“这个胡芹怎么卖呀?”来了一个外地口音的人,“两元五毛,摆在这里滴,都是两元五毛。”老赵学着换成普通话,“这是胡芹还是西芹阿?”

“西芹,胡芹有丝,咬不烂的。西芹,脆,凉拌炒菜都可以呀。”

“给我称点。”

“哎。好嘞。”老赵递给媳妇儿钱,塞到了钱匣子里。人是赶着人来的,瞧见围着的人多,便想瞅两眼,人多了,买的人自然就多了,所以经常是一阵儿一阵儿的人,有时两个人会忙不过来。老赵媳妇儿说要去厕所,老赵瞥了她一眼,“就近那公共厕所就行,非得跑远了。” “那里面太脏,我实在是进不去。”老赵媳妇儿回头给自己辩解,改成小步跑着去了。

有车要过,鸣着喇叭,前进不了半分。

可是哪都是人,自行车靠边一停,便择菜去了,谁还管后面有啥。车以为是过车的道儿,人以为是过人的道儿,只靠着讲理的人儿说两句,你让让,他挪挪,大多是这些摊主站出来指挥,毕竟自己是要做生意的。

车一刚过,后面倒是压了些人,速度放慢下来,多看了看两边的鸡鱼肉菜,一个问,两个挑,生意就来了。老赵和媳妇儿忙活起来,但是也得紧留着神,趁着人多不干好事的人是有的。

去年也是将近这时候,一老头骑着三轮买菜,称了好些菜没给钱就往北赶着走。老赵媳妇儿回头想起来,追出去街口愣是把人给找着了,夺下东西,还扣了他自己买的十多斤豆腐。老头自知理亏,也不声张就走人了。

“哎,出钱了没?”

“刚才出了嘛,还能差你钱不成!哎哟……”所以哪怕多上问一句,让别人使点脸色,或者听几句不那么好听的话,也不想出这幺子事。再要是收上一张大假钱的话,一天的生意也就算是白做了。

等闲下来,看看周围人的生意,男的相互递上一根烟,女人扯些家常。老赵媳妇儿回来了,问隔壁卖冷冻鸡块和带鱼的怎么样,看样子进的货不少,卖不掉的话大家可以分一分。老王头儿一听起劲儿了,还以为分一分是不要钱的,让大家笑话了一通。“天生就爱占便宜……”有人这么嘀咕了一句。

杀鸡的穿过路,拎了一只鸡。买羊肉的已经干净了,谁问都说是没有了,只等着早些时候已经预定好的客户过来取走留存的,就准备回家了。

“今天早上出了几只了?”老赵做下,递了一只烟。

“四只了吧。哎呀……说是四只,一只羊去去内脏剃剃骨头,也就出几十斤肉,比不上一头猪阿。”卖肉的说些没有利润的话。刚才他儿子来过,穿戴整齐,让二老歇了回家,等会儿带他们去洗个桑拿,收拾收拾就准备过年了。

之所以没人注意到,大概是这儿子长得有些人模狗样,佝偻背哆嗦着嘴,不是受外面冷天气的人,也可能没得啥好名声。

“哎呀!我的包呢。”一声女人的尖锐吸引了半条街的人,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一个头发烫卷染了黑的大妈摸着自己的咯吱窝,说自己钱包莫名其妙就不在了的话。老赵媳妇儿顾着自己生意,也多看了两眼过去。

看看身后,没有人站着,又往两边远处瞧去,也没人急匆匆地走,跟前是卖红薯的,往红薯堆里扒拉了两下,是真没有了。“哎呀,这正准备掏钱呢,肯定是有小偷跟上我了!我就在这站着,没注意啊……”有人问她里面放了多少钱,说大概是六七百块,都是整的,就装着出来置备年货呢。

有人弯腰去看,地上空的,除了烂菜叶子什么都没有。跟前的人说些愤恨小偷的话,烫卷的大妈直定定站在路中间,倒没为这几个钱着急生气,只是没看今天的黄历,是不是不宜出门,竟摊上这消财免灾的事。

能怎么样呢,红薯已经称好,又给人倒下了。片刻之后人也散了,这事儿只成了人人口中的预警,回家之后逢人散播,变成今日的头条新闻。至多串亲戚时再拿出来与人消遣,新闻这东西,毕竟有它的时效性。

杀鸡的穿过马路,拎了一只鸡。路过一个不多见的清纯干净的女孩,是跟着妈妈买菜的,眼睛直看着杀鸡的,“妈,看那杀鸡的真怕。”一边说,但还是瞪了眼去瞧,平常在别处见不着这样的情况。

杀羊的已经收了摊,应该是跟着儿子洗桑拿去了。等中午了,老赵两口子轮换着去南边街口吃口饭,棚一搭着的临时小饭店,做些面条之类的家常,有赶地急的,煮一包方便面,加个鸡蛋也能凑合过去。

买菜的人都赶早,但是到这几天也有漏到下午的,但人不会多。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奶奶,是老赵的熟客。拉扯了几句,儿子儿媳妇今年去深圳过年,家里面就剩自己一个。老赵多问了一句,“今年就一个人在家?”奶奶点点头,“阿。一个人在家。”

老赵把长相不好但实在的菜收拾齐了,象征性地几毛钱算算斤数,一并打包,多套个塑料袋,系结实了,给安放到这位奶奶的三轮上。奶奶慢悠悠地去掉手套,摸出口袋里的手帕,包裹着十多块零钱,取出几张,老赵伸过手去接好,嘱咐了慢些走的话。

再消磨上几个小时,处理完剩货,大多人就收拾回家了,就近什么货都有,取出钱匣子里的票子转上一圈便全买下了,谁的东西好赖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像别人一样瞎转悠,而且都是熟人,能出个合适的价钱。

政府每年都会选出几个供应商给补贴菜价,是实在的慧民政策。这些供应商多是趁着便宜存上些货,赶着菜价上来了,自己也不买贵,就可以得上两份儿钱,但是存货你也得找上冷库,雇上人手,这些也是花费,菜自然也不如别家的新鲜。

但人人都想图个便宜,就像不知道胡芹和西芹一样,糊里糊涂地跟着政策走,总是觉着能沾上光的。

老赵收起盖菜的旧被子,全塞到三轮车上,弯头捡被子一脚,猛地看到车底下有个包,又把被子一脚给放下,四下看了看人。有个小孩儿跟着年轻的妈妈,说自己要撒尿,年轻妈妈手里提了东西,又抬头到处看了看,带他走到路边褪下裤子。

小孩儿背过身,噜噜噜……突然“啊”的一声,没把好小鸡鸡,尿了一裤腿。女人过来查看是什么情况,顺着小手指去看,只是一条咸鱼脑袋,上头的眼珠子圆溜溜地,死不瞑目。

“不怕!那咸鱼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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