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 生命火中狂舞,月下独自流连
樊其辉是谁?
著名服装设计师,清华大学客座教授,异装皇后,他唱过戏,卖过淫,喜欢同性。
我不喜欢外界贴给他的标签,看了《姑奶奶》这部电影,我更喜欢称他裁缝、碧达浪夫人。
豆瓣上有人评价《姑奶奶》这部纪录片说:“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脱光了衣服在镜头面前说了两个小时真话。”
图片来自简书APP他是健谈的裁缝樊其辉。
他是个生活在生活之外的人 。
这部电影其实是樊其辉的自白,台下的他真实的接近透明,吃着巧乐兹,说着自己的故事,时而吸吸鼻子,时而大笑,他说话粗俗但不会让人讨厌,他洒脱、自在,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廖一梅说樊其辉:"他是个生活在生活之外的人。"他对生活看得太明白,明白到没了希望。
可我觉得,他的一生,想要的没得到,嘴上越是讽刺什么,越是渴望什么。他也不过是红尘中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他年少卖淫,说他会幻想,幻想自己成为一名红姑。他来到广州,遇上了苏州婆,有一天晚上,戴维查本来看上的是苏州婆,他说,也许,苏州婆看他太可怜了,所以没有去,也许是客人们都挑剩下了,无人可挑,所以戴维查选了他,那晚之后在商场,他痴痴的看着那个电熨斗,可戴维查始终没有花三十块买给他,他却宁愿花几百块去找鸡找鸭,也不肯在他身上花一分钱。他说,你爱这人爱的要死要活的,你心里更想要那个电熨斗。
裁缝说,他开始偷东西,偷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东西。后来被捉到,偷人偷不到,偷东西也偷不到,这就叫做绝望。
他说,他遇上过一个好人,叫臭嘴,五六十岁,是个作家,文化人,那天,他被一群人顺了钱。在风流过后,臭嘴问他,怎么不高兴,他说被顺了钱,臭嘴让他等着他,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裁缝面前,给了他五块钱。他说,所有人都是干净利索,不浪漫,不会黏糊,可他和臭嘴,骑着自行车到了一家商店,他清楚的记得商店里面有什么,臭嘴买了一瓶北冰洋给他,他说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五块钱和一瓶北冰洋汽水就好比现在的红酒、烛台、轻纱、月光、温床,多美好的。他说,现在的北冰洋不是从前的味道了,而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臭嘴,像人间消失了一样。
他说爱情是臭狗屎,很多人都有幸踩上了,后来发现又馊又臭,甩都甩不掉。
是啊,就算是臭狗屎,他何曾踩上过,他何尝不想被呵护,何尝不想拥有,哪怕最后发馊发臭。
谈起父母,他说:我从小就知道我想要的一切他们给不了我,除了我不想要的东西,而且是我不能选择的,那就是生命。他的母亲有严重的抑郁症,爱钱如命,他说母亲说过,什么都可以抛弃,唯独金钱不可抛。他说父亲对他还是很好的,会带他出去玩,他清楚的记得玩的地方有快要干涸的河道,河道里面有鱼,他说,每年三十,他都会回绝自己父亲回家的请求,但是第二年照常会打来,他依然照常拒绝。我想,裁缝应该还是爱他的父母的吧,否则后来不会说想要在与父亲去过的地方买个房子,生活下来。
图片来自简书APP他是孤独的碧达浪
“怀旧的,放浪的,回忆过去的,胡说八道的……这就是碧浪达。”
樊其辉会在每个周二、周三的晚上十点半以后,在北京三里屯的一个酒吧里,化身变装皇后,碧浪达。他说,我不够美好,所以要化一个假的。
“我易装的时候,有一半的快感来自自己给自己上妆的过程,上台前,我已经满足了一大半。特别在使用越廉价的化妆品的时候,我越有极大的快感。而一旦上了妆,我觉得自己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从灵魂到躯干到神情。”
当你明白了生活需要痛苦,你也便快乐了。事实是你要去寻找快乐,你就已经不快乐了。有人说这是一种快乐的喧嚣,其实更是种企图解脱、寻找平衡的方式。
碧浪达去唱歌的时候,戴巨大的发套,他说,是为了遮住他的大脸,显得脸很小,而且他通常会在巨大的头套里面塞乳罩、内裤,一旦头套掉下来,掏出那些东西的那一刻,会显得有趣的多。事实也如此,意外掉下来过一次,当他掏出那些东西,惹得现场的观众哈哈大笑。他说,后来他故意让发套掉下来一次,反而不新鲜了,不意外了,也就没意思了。他穿20厘米的高跟鞋,说有了大头套,就得看起来协调,这样他足足有两米三高,人人见他都不敢轻易看低她。他在左脸点上一颗恰到好处的痣,画着夸张的眼线,唱着别人的故事,偶尔说着自己的故事,唱到动情时,黑色的眼泪顺着面庞流下来,他说唱歌时流出的一英寸宽、三英寸长的眼泪会让自己觉得很满足,他说留下眼泪是在排毒,也是在散毒。
在舞台上,碧浪达夫人说,你不妨就叫我,神秘女郎,有谁在乎你是什么女郎。
我不指望你们理解我,我站在台上,是替各位站在台上,说出每个人心里的阴暗。
是啊,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另外一面,不愿给世人看的一面。
当碧浪达夫人把最真实、最不堪的一面展示给众人的时候,有谁能承受,又有谁能理解。就像他自己说的,站在台上的他,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的阴暗面,说他大牌的人,你本身就是大牌,说他恶心的人,他会加上动词,去他妈的,自己怕是都没活明白吧。
人们总是对赤裸裸的东西感到不适应,可包裹上美丽外衣的东西是最好看的东西么,撕下面具,直看内心,究竟有几个人是坦坦荡荡的,怕是最不为人接受的吧。
谁究竟在可怜谁?碧浪达用一英寸宽,三英寸长的眼泪,可怜座下的所有人。
图片来自简书APP他说,在座的会说我是个严重的同性恋患者,其实在我眼中,你们不过是些异性恋患者,其实,大家都是病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异性可以在大街上猎艳,同性只能去保密的小部分固定场所。
但是,这个世界又是公平的,你看,永远不会有男女混洗的浴场,同性却可以。
他在台上唱着《火舞》,更像是在唱他自己。
图片来自简书APP“
夜如此令人心碎
笙歌尽付流水
无情有恨谁见
问谁共饮生命苦杯
莫道红尘是非
求欢只得强醉
酒中泪,枕上碟,炉中铁,诉不尽一生情
岁月熊熊烧尽青春
生命火种狂舞,月下独自留连
魂梦无语问天
”
他说,也许下一次,下一个鬼节,你连我也见不到了。
他说,生命给你准备了两公斤的大粪,有的人一点一点的吃,匀着吃了一辈子,我大口大口地吃,我想早点把他吃完。
果然,他解脱了。
在2010年,这部片子公映的时候,樊其辉上吊死在了家中。
《姑奶奶》的导演邱炯炯说:“他是个大喜大悲的人,很容易一触动就爆发出来。但他也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会陷入生活中的技术问题不能自拔。他的生命很澎湃,其实他害怕死亡,但也害怕活着。”
所以他早早大口大口吃完了眼前的叫做生活的大粪。
台上的感性,台下的淡然,这就是裁缝樊其辉,也是姑奶奶碧浪达。
我想一个人太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是怎样的,反而会觉得无趣。一个人不屑却渴望得到的一切,最终没有得到,会是怎样的痛苦。在他眼里生活、爱情都是狗屎,但他又渴望能得到,他是一个有趣的人,语言幽默风趣,可他认为自己本质却是一个无趣的人。人生就是这样矛盾,就算生而赤裸,必须变装,可顶着巨大的头套,怪异的妆容,在台上半唱半说的表演着,终究还是需要面对这个世界,可曾想,这个世界早已经容不下他,而他的内心世界也容不下他。也许他的经历太过波折,我不敢说我看懂了《姑奶奶》这部电影,看懂了碧浪达,看懂了樊其辉,所以也无法感同身受,只希望,这个世界更真实一点,更包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