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说从前（4）

第二次相遇来得猝不及防，比起第一次有过之而不及。第一次相遇时，彼此都在对方遥远的记忆里，惊讶来得多一些；第二次相遇时，因为第一次的相遇，彼此都浮在对方脑海的表层上，稍一晃荡，就要满溢出来的。压箱底的陈年旧事男欢女爱如春笋般齐齐冒出，午夜梦魇也充满了青春的淡灰色痕迹，可谓是劫后动荡，余震隆隆。

毕竟是彼此的第一份感情，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喜欢一个人那么久。也许再往前，各自有愿意多看几眼的人，但是付出过真心、时间和精力的人，有且只有那一个。

就在即将满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正在抖着外套上的水珠的她，在一座通体蓝色玻璃的写字楼的一楼大厅，进入电梯厅的门闸前面。天气依旧冷，她穿得却比两天前的晚上单薄得多，雪地靴换成了细高跟，白色羽绒服换成了灰色薄呢外套，里面配着立领白衬衫，打着简约的领结，手里拎着电脑包和手提包，一看就是来工作的，而且不是在这幢楼工作，只是临时来这里谈业务。

或许是下了雨，她从下车的地方到这里，免不了淋到了几滴，头发上倒是看不出太多，盘起来的头发也没有凌乱狼狈的痕迹。

原来她上班是这样的模样，他想象过，但没想到。毕业前她找工作，一次去了光鲜亮丽的写字楼差点被人骗了色，一次去了郊区灰头土脸地回来，从不晕车的她直接吐了一地黄水，后来她就不积极了，一副能赖到几时就算几时的样子。也好，他本来就做好了养她的准备，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什么都不干窝在家里继续做个小孩也没关系。

“木木。”她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陌生又熟悉，转身过去，见到了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深蓝色的英伦格子西装，手里拿着黑色外套，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穿西装但是脸上稚气未脱的男人，或者叫，男生。这一次，由他先开了口。上一次他假装没有见到，却被对方抢了先，心里略有波澜，自己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些，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假装没有看到直接擦肩而过，而是停留在那里，喊了她的名字，声音略戚戚然，很配这天气。

木木，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她叫牧云，他管她叫木木。

牧云愣了两三秒钟，大概也被这突然的招呼搞得措手不及。不过她很快整理了思绪，露出了一丝鲜亮的笑容，“嗨，好久不见，齐......关齐枫。”本应脱口而出的“齐枫”，被她硬生生加上了姓氏。说来奇怪，很熟悉的名字，嘴上太久没叫了，叫出来居然有些生疏。她刚才还在拍着雨水的手，已经变成了单手抱胳膊的姿势了，既是给自己取暖，又像是某种防御。

“哪里，前两天才见过。”

牧云尴尬地干笑了一声，是哦，前两天才见过。

“来做什么？”

“路过，谈个事，呵呵，你忙你的。”牧云说着要走的样子，她已经办完了登记，拿到了前台递给她的电梯卡。

“零下两度，你就穿这些？”关齐枫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扫描着牧云，竟然不知道以前那么怕冷的她现在已经如此耐寒了。他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线，谁先越过去，谁就输了。而他已经有了家庭，更是没有立场主动去递这件衣服。

“外套丢车里了，没事，这楼里有空调，下次见哈。”牧云刷了卡，匆匆走了，小高跟发出了“咵哒咵哒”的声音。

行，每次都是留给他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