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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老屋

2021-12-17  本文已影响0人  随旅sl

婶婶家的老屋在一场大雨中倒塌了,所幸没有伤到人。那所青砖黛瓦的宅院算算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唏嘘之余未免有些遗憾,如今的村子里怕是很难见到那样的青砖老屋了。

我们村庄三面环水,村里的房屋基本朝向是座东面西。相传有个云游的风水先生到了这里,对此地的风水赞叹不已,在他的指点下,村里所有的房屋面西而建,据说可保村里人丁兴旺,后代富贵延绵。

也不知风水之说是否灵验,听老辈人讲,在旧时代,我们村庄曾是方圆十几里的中心,村子里开有各种店铺和赌场,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我不清楚当年是怎样的盛况,但记忆中的青砖瓦屋总是默默地矗立在那里的,似是在坚守着那逝去的辉煌。

村庄的正西面隔着水塘的平畴远畈上,春天是金灿灿的油菜花,夏天的秧苗蓄势待长,等到秋天,便又是一片金黄。冬天百草凋零,褐色的土地下,却有种子在蠢蠢欲动,待第一缕春风吹起,不经意间便忽啦啦地跳出了地面,在风中舒展着猫了一冬的腰身。那水塘静静地躺在那里,守望着落日,见证着四季的更叠,人世的沧桑。

我们管那口水塘叫大门口塘,想必是从前村里的大堂屋(或是祠堂)的大门就开在那里罢。

听母亲讲,她年青时,雨天出去串门都不用雨具,村子里这家的天井回廊,连着那家的天井回廊,大堂屋套着小堂屋,串门很是方便。但自我有了记忆,村子已没有祠堂,天井是各家的院落,那连接天井的回廊更是不知去向。

我家的老屋在我很小时便拆了,那时我刚刚有了记忆。依稀记得从大门进去有个小天井,天井的回廊下是一扇大的镂空的雕花木窗,左侧有一门,屋内用木板隔出的小过道直通到后面的厨房,绛褐色的木板墙又开有一小门,门内便是我们居住的房间。

房间不大,家里的起居都在这间屋子。房间地面铺着青石砖头,从木窗棂里透进来的日光总是驱赶不了室内的潮气,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幽幽的阴凉,一如哀怨的愁妇的颜色,令幼小的我很不喜欢。春天的雨甚是多情,似乎缠绵了我整个幼年。呆坐在天井的回廊下,看雨水从廊下青色的檐角淅淅沥沥地落下,孤伶伶地少了许多趣味。

厨房很黑,即使是白天,也只有嵌在屋顶上的几片玻璃亮瓦透进几缕光影,天一擦黑我便不敢独自过去。有时母亲差使去厨房拿件什么东西,无奈之下便大张声势,故意将木板墙敲得咚咚作响,在母亲的叱责声中飞快地取来,也不知到底惧怕些什么,只是无端地觉着被黑暗中的某双眼睛盯住一般。

厨房后面有道门,门外又是一个更小的天井。小小的我站在架在天井里的木梯下面,仰头望向四角天空。长我七岁的姊姊,正踩着梯子,俯身在黑色瓦片上晒着红薯干。我忍着口水,眼巴巴看着她忙碌,双脚似黏住般挪不开了。姊姊瞥了我一眼,拿了几块晒得半干的红薯干递给我,带着阳光气息的薯干韧且甜,吃完还想要,姊姊再不肯理我,她晒红薯干的瓦片下面,正是婶婶家的后屋。

我家在村庄东南头,门前也有个大水塘,那水塘如小河般蜿蜒地从村边流过,欢畅的河水从东面村口的沟渠流入水塘,又沿着沟壑流向村外的大沟大渠,再汇入大河。对面的塘坝边长着一簇簇生机勃勃的野生小竹子,塘坝上的狭小空地,成了村民的菜园子。为防备牲畜过去糟蹋庄稼,大人们只在水沟上搭了一根粗木条以方便过往,那根木条不但阻隔了牲畜,还阻挡了我们这群小孩子,于是,那菜园子便成了我们向往的乐园。

春天的一个下午,我与堂妹想到对岸折根竹子做竹笛,因害怕过那个独木桥,我俩便手拉手脚并脚,橫着挪行,还没挪到那木条中间,两人失去平衡一起掉进水里。挣扎着喝了几口水,慌乱中似乎还抓了把稻草。被人捞起后,又害怕回家受罚,便躲到婶婶家沉沉睡了,醒来后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婶婶家那张雕花的木架子床上。

外面天色已晚,婶婶点着了那盏有着玻璃罩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在条案上插着塑料花的白瓷花瓶上,泛出点点光亮。灯光下,婶婶帮我把衣服一件件穿好,由着接我的家人抱着回家。

走出那个同样有着雕花木窗的屋子,在穿过门廊时恋恋回望,但见温暖的灯光透过那镂空的木窗棂,将斑驳的光影投映在朱红的廊柱上,整个空间弥漫着无以言述的温馨。想着婶婶待我的温和与耐心,郁郁地竟有些不舍离开。那些模糊的记忆总让人觉得不真实,但那桔红色的灯光却温暖过我的童年。

再后来,叔父过世,堂姊妹们早如村子里的许多年青人一样,乳燕般飞离了故居,婶婶却执意孤身守在老屋.。如今老屋倒塌,婶婶也被堂弟接到镇上居住,随着新农村建设紧锣密鼓地实施,村子里那些老屋终将会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最终也只能留存在一些旧照片和一代人的记忆里面。

没有老屋的村庄,已经是我们姊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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