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

新星日记1

2024-03-06  本文已影响0人  东篱雨客

刬地拔起的峭壁,沵迆升沉的平原,从冰川侵蚀的裂谷中长出的雾霭,触目动情的诸般景色,这是我少年时期心灵的寓居之所,书上说这是“白色”的山,我妈说这是阿尔卑斯山脉的深处。

五年前,我住在山麓一间桦树皮砌成的木屋中,背靠松柏的屏障,面前是一条溪流。走到檐下,偶尔有云朵撞上山坡,抬眼便能望见雪山锐利的尖顶在云雾中隐现。

溪流是雪山的融水,抵着它的足子奔流下来,在有洼地和湖泊的地方吹生出朵朵的白云。这些精灵的色彩比少年的眼眸更加透澈,润泽的石头表面比狗子的皮毛更加柔软。我每天穿过对面深深的野花丛,随着绵羊和牧羊犬攀过丝绒覆盖的巉岩,从山的指掌爬到鼻尖,一旦翻越山头,便能看见黄白绿三色间或的群山像牛群一样倚叠匍匐,有时心情大畅,迎着风长啸起来。

山泉流动时,彩石头重脚轻,似在水下鱼游,其实大多时候都是种假象。我探寻草木生长的脉络和松鼠的藏宝图,就如同这些彩石和森林中的任何物质一般,由变化推动,并不太晓得时间的存在。

但我绝非不学无术之徒。木屋墙上悬着一个小架子,放了很多书本杂志,都是我妈从外面拿来的。尽管我只看故事,而对有关世事的杂志敬而远之,却也习得了颇强识文阅读的能力。况且有这么美丽的山水为伴,复求什么繁思缛节呢?

我妈的性格则与我刚好相反,她一年里大多时间都在外界奔波劳碌,只两三个月的假期与我在山中度过,不仅不会摘菇择菜,还常常抱怨穷乡僻壤中信息交通太不发达——然而阿尔卑斯山脉本是富庶的——无事就窝在干草堆的沙发中兴叹。

有一天早上我还在梦中,忽然头顶隆隆声大作,整个房子的躯体都轻颤起来,震响逐渐增大,地都跟着颤起来,木板床直仿佛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晃晃悠悠。

我一个骨碌掉在地下,站起身推门便险些被迎面的气流又打了个闪失,定睛看去,一架银灰色的直升机正在草坪上从容地收着旋翼,通身金属色抑制淡雅,只见其面则全不似噪源。随后,拉门拉开,一个带头盔的人跳将下来,拽着一套装备,不由分说便给我穿戴齐整、扣上头盔。

我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大叫着往后跃,以防被拉上贼船。对方叉腰站住了,我才觉之有些熟悉,恰时她把头盔摘了下来,原来是我妈。

她罕见地没嘲笑我的糊涂行径,说道:“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直升机向朝阳飞去,压力将我们二人钳在椅背里。我头一次乘坐,倒也不如何害怕,妈带我干过许多疯狂的事,诸如从数十米的悬崖跳入长河,或是在陌生的地界远途跋涉,从没有出过危险。

木屋前的河流脉络逐渐清晰,很快消失在视野,当飞机转弯才再度看见它的通波,只能通过所处位置雪线的高低判断是雪还是水了。两者都在阳光下熠熠折射着磷光。

过了一阵,远山朦胧成了淡蓝,只有方圆百米内的山依旧是青的。过不多时,山上绿植褪尽,呲立的高峰幽壑变得十分恐怖,突兀地裸露着黄土,像末世的一座鬼城。

我们在这降落。

我和妈一言不发地爬上山顶,难以名状作何感想。我从未见过这样野蛮的山峦,因为所待的地方秋枫灿灿,即便到了冬天,上游植被凋零,也不过是从绿茸茸变成了雪绒绒,极少显出贫瘠。

放眼望去,连绵的尽是黄土岩石怪样儿的尖角,看久了很是可笑,我诧异说道:“为什么这儿不下雪,也不怎冷?”

我妈说,“你别觉得没长草的地方就是海拔高。你看那边那个瀑布,我带你来过。”

果然,在东南方较低的地方可以见到细细的一条银带,我找了个清晰的角度,只见昔日从葱郁茂林中伸出的飞泉此时打那光秃秃的河道垂落,俯不辨其下端,大约是激在僵硬的石地上了。我很是不忍,说道:“它都快断流了,真是咱以前看的那个吗?”那个瀑布很大,像拆散的流苏,周围水雾腾腾,并不该是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对啊,这是由于环境问题才变成这样的。”我妈坐在坡上,托着腮怅然道,“本来只是外面的环境污染,没想到能延伸几千里。土壤中有重金属之类的有害物质,植物没法正常获取养分,动物自然也毒死或者逃窜光了。”

我哑然失笑,“外面的世界也太糟糕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忽然灵光一闪,大骇想道,“难道我的森林也会被波及吗?”

妈笑道:“回去能幸免吗?有毒物质藏在地下水里,哪儿都能去的了,来年春天你发现树木抽不出新芽,动物从冬眠直接跳转成长眠,或者青草干脆直接蔫了,那怎么过活,要学1900吗?”

“哎哟,这是谁干的,不能把他抓起来吗?”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人并不讲道理,你还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妈气鼓鼓地瞪着我,“要是有人抢你的羊,你愿不愿抢回来是一件事,能不能抢得回来是另一件事,用什么途径实现、利害是否平衡,都需要纳入考量。假如他抢了你的羊,又给了你十头牛呢?这羊还要不要了?”

我也很生气:“我怎么会把自己养大的羊送给别人?!”

妈为我的愚钝瞠目结舌,脸上的神情变了好几变,过了半晌才终于平静下来,避开这个问题不谈了,“总之,咱们决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好多人都拿到许可跑到新星上去了,你在那一样可以养点儿动物,种点儿植物,还比在地球上安全。”

她说这话时偷偷觑着我,我却全然没有注意。那时的“新星”距离地球大约是半个月的航天时程,一方面是技术尚在发展中,一方面则是地球上战争太频繁,或许还没人想到引渡空气、海水的法子,又或想到了却号召不到人员。

即便在消息闭塞的地方,我也听过许多新星的传闻。它号称三十年后能拥有草原和极地冰原,一百年后就能成为“川陀”,并附上了极为华美的照片。我觉得三十年也不是很久,排除虚假宣传的可能,那里的环境也并非不能接受。主要是,我对全电动机械的世界好奇已久了。人们是否上树摘果下河摸鱼,用什么材料作衣服,一家有多大的空地,能养多少动物——这些事务还需不需人亲自操办?

我瞬间陷入对新星的瞎想,懵懵懂懂便答应了妈的提议。

我兴奋向我妈汇报了招收青年研究员计划的古怪考核内容。阅读写作自不必说,除此之外还有一套题目上尽是小蛇和奶酪一样的图案,要考生找到其中的规律。这很有意思,出题人哪里知道有我这样擅捉虫蛇、制乳品的人在呢?

不幸的是,我拿到新星登陆许可的那一日,恰好是我妈的落榜日。于是我只好随同许多陌生国度的青年一起坐上飞船,独自到三百万公里外的地方生活。至少有人替我照看羊群了,这点还是值得欣慰的。

我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一生中只有极少数的两次母亲从外面带了她的朋友,算不上是我的社交。我静静坐在船舱中听着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用我不太懂的语言交流,攥着的衣角越来越紧,并不是害怕,而是由于太想插口参与进去而兴奋。

不过每当我鼓足勇气,他们总是恰好聊到尾声。

约莫四百个小时后,我的脑子和一个月前在木屋里一样,突然地在睡梦中蒙受了巨大声波的冲击。惊起听到有人用德语叫道:“看窗外,看窗外!”

我忙调亮狭窄的玻璃。

群星仍远远近近在深空里恒久地凝视,然而一段弧的橙色圆球抹平了半窗景色,颇像只顶在飞船外的橘子。

这只太空橘子的体积大概是十万亿个地球橘子聚在一起的大小。不同于普通橘子内凹的油脂腺,大橘子表面没有规律的孔洞,反倒更像照片上的火星,分布着很多陨石坑和环形山。我忽然悲伤地想到,没有大气的星球连云彩都看不到,而其表面也并无离开地球时看到的大片黄绿色踪迹,自是没有草原了。

从此,新星不是新星,徒然是只吃不到果肉的大橘子了。

跟着如沸的人群被引渡到一间弧形金属墙壁的大厅中,原初的幻想可谓被瓦解得一丝不剩。我环顾四周,想象着未来的日子都要屈身于厚重的金属罩下和蚁穴般错综复杂的冷色甬道内,就不禁生出一种犹似木然的、本该平静却有火山在心底喷发的绝望。

我将目光锁在天顶两块铁板的夹缝处——别人或许看不到,但我的眼睛经过太多的洗涤,视网膜上一尘不染——岩浆从眼底涌了出来。

大橘子开发初期,人类活动范围十分有限。与两三个人共享十米见方的卧室造成的种种不便还在其次——学生大多数时间都处在新星庞大钢铁城堡的边缘进行学习和研究——更糟糕的是,一生都活在广阔自然中的我竟然要承受时刻暴露在陌生人的目光中,实在引发莫大的气闷。

橘子主席是个身材矮小、相貌俊俏的年轻人。听他的介绍,在新星基站的北面有一面巨大的窗户,几乎让人有种置身室外的感觉,去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初时主席这番话令我瞬间忘了心中难过——能贴近看看大橘子也是很好的嘛!

可惜我们学生所处的“学城区”全都分布在基站最南端的星球赤道上。用学生终端做了做规划才发现,我作为六区的居民,这一年里都无法在空闲时间内完成到“露天”的一次往返。按照道理,如果学生夜不归宿或是无正当理由跨越了基站的南北分界线,终端会自动报警,但由于新星上奇迹地没有人造卫星和民用地面基站,他们也不至于会丧心病狂地在人体内安装芯片,偷跑去是完全可行的。

不用说,我肯定不想刚一来就被遣送回去或是被扔到太空里冻成人干,于是渐渐便养成了在捷运上游荡的爱好。究竟是好奇,还是为了填补一些空虚,我恐怕说不清。

同屋的两人,东方人叫做魏晚晴,听说是被市长保荐上来的;另一个非洲的漂亮女孩叫傅琅,黑亮的皮肤上纹了许多墨绿色的图案。

她们两人显然都比我更适应新生活,很快便早出晚归,常常跟着同区的朋友回到宿舍,只月余,听说就和环境科学的学生合作推进有关于环球机械的制作了。相比之下,我的功课和社交完全没有任何进展。指导员给的一周自由时间(亦即在头一周中安排互动而非学术性的课程)逝如流水,莫说课堂高深的知识,我连基本的语言都无法掌握,愈发地对自己的处境百思不得其解了。

第一年的基础学科包括通讯技术、环境学、科学和科学史、哲学和科研方法,光听名字就知道来者不善。“科学和科学史”其中包括所有的科学学科、地球历史和新星建造史;“环境学”则是田野研究的先导,最简单的一章也需要学会判别数十种可能出现在星球上的地貌……

我对自己的无知很快便适应了,至少终端有自动统译的功能,能把教授的任务保存下来,只有课程中的即兴合作让我无地自容。

一只飞蚊掉进静湖中,便如我现在的处境。不会立刻溺毙,但在生死线上也丝毫不敢放松翅膀。

我对将我带入这进退两难境地的妈怀着怨怼,故而连着两个月都没有主动跟她联系。正值疲累之际,竟然想听听她的声音。

别看大橘子长得土了点,人类在上面投入的技术都是顶尖的。地球上仅三座的量子基站(好像原来有更多,但被摧毁了),普通人简直无法想象用这么高耗能的东西发些家长里短,在新星却只有这一个选择。就算电磁波有五六秒延迟,也完全不影响通话吧?真不愧是橘子,生物能太也充沛。

我这么想着,等了两三天,妈终于在都柏林排上号,接线员很殷勤地引我进入通讯室。

和预想中的巨大机器与复杂操控台不同,两者皆无。通讯室中的布置和电脑考试考场很类似,布满一米来高的小隔板,有些人在隔间里手捧着一张薄薄的黑色玻璃板,还有人直接靠在墙上或坐在地上,皆注目在自己的玻璃板上。

玻璃板就是信息的显示屏,我当时连“量子”这个名词都是头一回听说,就别想让我看出它的原理了;再说,要是这么容易就让人掌握,似乎也不需要专门为此建立一个保密基站了(我觉得这个小东西随便就能拿走,基站只是为了保护它们而建)。

我没法精确描述它的信息输入方式。自文字发明以来,人类就试图用符号表示抽象和具象的事物,但玻璃板的“键盘”却是形象输入。它非常敏感,手指只要在上面有微毫的移动,它就能解析出一些意思来,对于不熟悉形象输入、或是仅仅背下了图案的人来说,可能花一整天也写不出通顺的句子,但我却意外快速地通过了学生终端的通讯使用考核,这终于令我有了点窃喜。

我想,地球的输入法一定不是这样。

黑色半透明的背景上缓缓出现一行字母——“拐卓”?那是什么意思?

随后,它的每一个笔画和字母又开始发生变异,“i”的上下两部分粘连起来,移动到“a”刚缩减成的“c”前面,多余部分的笔画在后面“n”后又缀上一个“n”——Ich bin mama.

“我是妈妈。”

我看着字母慢吞吞爬来爬去,早笑得人仰马翻,其他人有的投来理解的眼光。

“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想回家。”我等了一会,显然对面的母亲被我的消极发言搞晕了,半天拼不出一句话来,我迅速划动手指写道,“课也听不懂,也没有小牛小羊,太无聊了!”

她显然松了口气,“嗐,那有什么的,你都到那去了,肯定不比其他人差,稍微上点心就好了。”

我有点恼火了:“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从小学科学的同学都说很难,而你从没教过我,我哪里能行?真的很无聊,还不如回去放羊。”

屏幕上的字开始变快了,“我不是跟你讲过利害了吗,你还是不懂。你现在忍一忍,将来想养多少羊养多少……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了!”

我攥着黑玻璃板久久不能说话,只觉得橘子主席演讲那天的窒息重回头脑。玻璃板上的字母仍在不断更新,却不可爱了,我移目望着对面的墙壁,轻轻放下玻璃板,头也不回地出了通讯室。

“科研方法”是我唯一能听懂一点的课程。为了判断妈说的话是否属实,我依着教学内容检索了新星上关于地球的资料——并不是洋洋的报道和文献,而是由终端直接总结出的文字——得出的结论也确实是,按照当前的速度,地球表面再有十年半就要全部被有害放射粒子覆盖了。至于阿尔卑斯山,我还留了一丝丝希望,没有特意查看。

我真的成了个无家可归的小孩,除了脚下这片荒芜,并不能有所立足了。

如果我掘足自弃,我亲爱的母亲如何到大橘子上来?她或许也会感染地球上不知名的基因病。我打了个寒战,但不甘为这个原因裹挟,心想,那我也回去,大家一起变异吧!可想到走之前我妈有多么欢欣,将来又要多么失望,我又无法不咬牙妥协了。承受着他人的期许和责任是我后来意识到第二痛苦的事(第一痛苦正与之相反)。

以单线地成为研究员为目的,我突然拼命阅览终端上的视讯教学。其他学生都很乐于帮助,但我却不好意思向他们求教,每次问过便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只好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有时候畏畏缩缩地说点什么,没得到足够热情的回应也归咎于愚笨惹了人讨厌。

基于对他们品格的信任,我心里知道并非那么回事儿,却还是免不了受到影响。

四年前的立春(橘子当然没有四季),我们已经到这里将近半年,魏晚晴提出同屋的三人到钢铁城堡的中央小聚一回,也算弥补多日来交往疏漏处。

我的老师评价我是个内向的人,但我只是怯懦和无话可说,魏晚晴才是真的内向,她能有所提议实为不易,我稍微迟疑,便愉快地答应了。

我们奢侈地搭了一把悬轨,数十辆车贴着天花板行驶,窗外越来越开阔,脚板和实地的距离在通过一条狭长隧道后猛地被拉开数十米,地下尽是独立的方块状商铺,而空中漂浮着彩虹的蝴蝶,那便是到了基地中心。

我和魏晚晴都没来过橘中(大橘子中央地带,应该是十或十一区?),一直仰看天顶伪成深渊、楼群或太空的图案幻变,全靠傅琅带路找到一家亚洲菜系的餐厅。这里的灯光明亮却不耀眼,播着“文化构建”系学生(傅琅明年就想升到那里)作的曲子,我主动说道:“你们有没有顺着捷运散步过?”

傅琅笑道:“那不是你的爱好吗?”

“是啊,我脑子乱想找点事干的时候就顺着步道溜达,有时候也站着发呆。前七个区里,大橘子这个壁灯白天是浅黄,晚间变成深黄,我到现在都没法把这么温弱的变化和昼夜联系起来。哎,我发呆就看着灯光浮动——教学区域把这个取消了,你们恐怕不知道——特别像在做梦,就跟现在一样。”

傅琅插着手,得意洋洋地道:“你还挺有鉴赏力的,现在播的这曲子底调就是依着快速眼动期的脑电波作的,不过听久了会晕,且较之普通人更易被附身。你要小心喽——”

我和魏晚晴对望一眼,有点啼笑皆非。傅琅的父亲是部落长老,在当地司礼各种占卜仪式,故而使她染上了玄之又玄的气质。在科学和玄学之间,站着一个她。

席间晚晴先向我们道了感谢,说此时没有家人在侧,能和亲近的朋友度过假日很是愉快,然后教我们使餐具等琐碎事务。

我学业不佳,她们就索性避开这方面的事,无话时才说起那个环球机械的项目。我也很好奇这个名义上隶属于机械的应用怎么会分配给新人。

她们惊讶地看着我:“谁说新人不能做事了?实验室都开放了呀。”

是哦,我以前没琢磨过,既然学生可以申请使用实验室,凭着大橘子集人类财力,实践制作哪在话下呢。只是我神游天外心灰意懒,总是忽略了这些事。

傅琅说道:“咱们原定花两年时间学完所有基础知识,这也不过是老师拿出简单点的项目,提前了两年让咱们练练手。我们还看到过生物系招植物种植类的学生,你要是去应聘,说不定有机会见到太空。”

魏晚晴小声嗯了一下,“但我们和你说的时候你似乎心情不太好,可能没听见……”

我想起来了,去年年底我的哲学论文考试没有通过,被教授训斥了一番,虽然我学习的时间还不及散步多,但总归是抱着决心痛苦地学着了,当时委屈得连着两周都没有好脸色,加上诸多新星组织的活动没有参加,过后要求我向某某办公室提交解释信,以致于对周围的一切都起了很大敌意,即便刻意压抑着,也显得魂不守舍,敷衍了晚晴以后就把她给我的项目手册扔了。

她们从学生终端上找到那位教授的联系方式转录给我,我们三人一路闲聊,弯弯绕绕地经过许多光怪陆离的公园(新星人很多都喜欢异形雕塑和巨大色块),到深夜(通过人流量探知)才就寝。

那夜我的梦里遍地是金属光泽的五彩花,天顶滑翔着和大橘子体量匹配的大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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