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只黄鼠狼
西部开往沿海的慢车上。不用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去挣钱的。这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却没有人为此而感到快乐。
从西部去沿海的人,总是忧愁病态的,像一只只昏昏欲睡的瘟鸡,谁也懒得理谁。坐着相互用白眼打量着周围,在对方相貌中搜索小偷或者骗子的特征,就算是照过面了。然后双手抱着胸,眼睛始终处于半闭状态,时刻提防着。
列车停在了山间的一个小站。小站连个站台也没有,站前两间粉白了的瓦房,紧闭着门跟窗,有不欢迎人的感觉。
站后面没有田野和人家。一排大山,向这边倾轧过来。
这时候,年轻的列车员从他的房间钻了出来。他先用一只手搓着眼睛,然后用双手干洗着脸,嘴里懒洋洋地念到:临时停车。
车厢里立刻骚动起来,这种骚动每停一次车就会发生。
这时候的人,放下了抄在胸前的双手,打开闭着的眼睛,跺上两下发麻的脚,或者用保温杯在桌上“咚咚”顿两下,扬言要日列车的妈妈。大家闭上眼睛的真正原因,也许并不是为了睡觉,可能是不想看见令人厌倦的荒山,和积蓄怒火,在临时停车迸发。
就在这样的骚动中,一个孩子用小手指着窗外,稚嫩地说道:妈妈,妈妈快看——猫猫。
想起一只黄鼠狼孩子的妈妈抻长了脖子,看见是一只黄鼠狼。立即骄傲地说道,不是猫猫,是黄鼠狼。放臭屁,专门吃鸡的坏东西。
乘客们放弃了列车家族的女性,急切地把头望向窗外。有的人是第一次看见黄鼠狼,兴奋地拿出手机,或者吆喝着其他朋友观看。
一只黄鼠狼出现在众人视线。那是一只比筷子稍长的黄鼠狼,小猫般大小,棕色的毛皮油光可鉴,难怪小家伙误认为是只小猫呢。
黄鼠狼在小站前面忙个不停,从花坛荒芜的杂草丛中,到院落被石板盖着的阴沟,石板的缝隙刚好能够满足它进出。它像一个善于运动的疯子和一条光滑的泥鳅。更像一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没有丝毫功夫理会这载满各种眼睛的列车。
大家被它的样子感染了,一只只困顿的眼睛瞬间放出异彩,仿佛刚刚洗过冷水脸。它的天真快乐,让车上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令人一时忘记了它那臭不可闻的名声。
列车缓缓震动,一下,两下,三下,接着又是一连串快速的震动,最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分清震动次数了。一声长鸣,窗外刮起了呼呼风声。
接下来的旅途,因为有了那只黄鼠狼的出现,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傲慢和偏见,愉快地交谈起来。
我想,我再也看不见那只黄鼠狼了。但它一定还在某个无人的地方,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