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割草的冒险与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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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哥哥和我去野外打草喂牛是一件必须完成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看起来是携着空筐出去,背着一筐沉甸甸的草回来,但中间要做很多准备,也有很多有趣和冒险的故事。
一
比如出发之前,首先要磨好镰刀。正所谓工于利其事,必先利其器。镰刀磨到刀刃薄薄的,用大拇指轻轻擦过,都能感受到刀刃如纸般地轻盈和轻盈背后锋利!
然后要确定去哪儿打草。这种决定一下午劳动成果是否丰盈的大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然而大致有两个方向,一是向北,穿过农田,走到和邻村行宫庙村所交接的一大片低洼地上。
先介绍一下行宫庙村。此村据说是明宣宗朱瞻基平定朱高煦叛乱时所驻扎的地方。所以才有行宫一说。滨州市也就是原来的惠民地区在明清二代都称作武定府,也是因为拜朱高煦的叛乱所赐。
我所居住的村落原名药王庙,药王庙是指的药王孙思邈的庙宇。后来改称为马丰和,丰和号是村里经商的人在县城中店铺的名称,因村人皆为马姓,所以后改名为马丰和。
打草的这片低洼地叫做“大道沟”,现在想来,这片低洼地周围应该有一条大路的。但实际上已经被村庄和农田占领了,根本就无法辨认了。
顺着大道沟往东走,就到了“老公坟”。据说是原来的一位太监埋葬在这里。后来县城改造,以老公坟为圆心,挖地三尺。本欲一探墓穴中所埋藏究竟为何物,然而一无所获。所挖之处,今天命名为九龙湖。
第二个方向是一路向西,中间经过本村田地、马英坊村田地、曹家村田地,然后到幸福河河边。以幸福河为界,就不再走了。幸福河是一条纯人工河,引黄河水而灌溉农田所用。当上游不再放水的时候,我们在河里能找到蛤蜊,抓到鱼、虾,还能抓到老鳖。
那时候没有瓶装水,渴了,就在河滩一边,挖出一个深坑,等水慢慢渗入,然后等泥沙沉淀下去,用手直接捧着喝就可以。而打草的战场就在幸福河的河坝东边。河坝上种了许多茂密的树,有槐树、榆树、杨树,交叉错落,夏天,即使酷暑的时候,在树荫下,也是凉风习习,非常惬意。
有时候,懒得跑这么远,就直接钻到玉米地里去割草。但玉米叶子都有类似锯齿的边缘,进去割草就可能意味着在胳膊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伤痕。并且在里面闷不透风,实在是太热。
二
确定好方向,然后就是选择打什么草了。
第一种叫芦草。长得样子是缩小版本的芦苇。(插句题外话,我第一次知道芦苇叫蒹葭的时候,相当震撼!)这种草笔直挺拔。草根嫩芽处甜甜的,很柔嫩。但是这种草不容易得到,因为它似乎喜欢低洼地潮湿的地方。而潮湿的地方,又往往有淤泥相伴,所以只能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随缘态度。
第二种叫狗尾巴草。狗尾巴草的种子都聚在一起,圆滚滚、毛茸茸的,很可爱。我一直觉得狗尾巴草和谷子是一个祖先,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区别只在于个头的大小而已。
第三种叫白茅草。白茅草长大后结出的种子是一束一束地在一起。每年春天白茅草刚刚发嫩芽的时候,大家还喜欢去吃包裹着穗子的嫩芽,当地方言称之为谷荻。(这个词是我生造出来,不知道对不对哈。)谷荻柔软而脆口,还有微微的甜味和青草香味。白茅草的根白白的、甜甜的,味道很好!
第四种叫牛筋草。这种草长大后,会像吊兰一样伸出一个枝条。
第五种叫竹节草。这种草非常神奇,别的草都是向上长,它则是不断匍匐前进,每一段,既是茎也是根,所以嫩芽少,都很粗。
还有一种不能算草,应该算菜,最常见,其学名叫马齿苋,当地称为麻渣菜。前面几种草的生命力已经是够顽强的,但和麻渣菜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只割上面,地下的根就会发芽;上面的茎和叶子,晒得都要干掉了,奄奄一息的时候,只要一场雨,哪怕是小雨,不过三五天,又可以长成蓬蓬勃勃的一大片。当时没人会喜欢它,但近几年,随着三高人群的出现,麻渣菜饺子、包子居然成了饭店中至上的美味。还有两种野菜叫黄精菜和曲曲菜,现在的身份也和麻渣菜一样青云直上了。
以上这些草和菜,无论哪种,只要长得茂盛的,绿油油的,没有病虫害的,都可以割回来,但因为后来农药的使用,一般不在农田附近打草。
三
每次打草,很少是只有哥哥和我一起的,一般都会呼朋引伴,再喊上几个要好的伙伴一起去。
只要一出家门,拐过弯,没有了父母的监督,游戏马上就可以开始了。当然,在打草累了的时候,中间休息,也可以玩。
最常见的游戏叫“吃镰把儿肉”。
游戏规则如下:四五个人排成一列,向前扔出自己的镰刀。
镰刀落地,按照以下形状分为五种:(如果没玩过,请发挥你的想象力)
第一级别:镰刀平躺,正面朝上,称为正镰子,等级最低。
第二级别:镰刀平躺,反面朝上,称为反镰子,略高一级。
第三级别:镰刀刀头插入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称为铡刀镰,又高一级。
第四级别:镰刀把儿平躺,镰刀头朝天,再高一级。(这种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第五级别:整个镰刀进入地面,镰把朝天,一枝独秀,更高一级。这种称为地镰子。到这个级别,在已经干硬的土路上是很难的,必须在潮湿的草地上。
第六级别:基本见不到,镰头在上,镰把插入草地中。这种称为天镰子。
根据以上等级,扔出第六等级天镰的主人可以有权力剁、砍、削前五个等级的镰把,然后,第五等级可以随心所欲对付前四个等级······,这样循环下去,所以只有第一级别最惨,只能被动挨刀。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时间长了,几个小伙伴的镰刀把儿都是伤痕累累。
因为在野外,所以乐趣很多,不结玉米的玉米棵是可以砍下来当甘蔗吃的;一种紫黑色浆果,叫野茄子,味道十分鲜美。感觉比今天超市的蓝莓味道要甜很多。
抓到几只蝗虫后,是可以烧烧吃的。蝗虫有两种,一种是常见的方头蝗虫,还有一种是尖头的蝗虫。每种蝗虫又都分黄绿二色。方头的蝗虫比较灵活,弹跳力强,善于飞行;尖头的蝗虫弹跳力差,也能飞,但能力稍弱。
四
在野外,乐趣多,但有很令人恐惧的事情。比如碰见各种各样的蛇。(为了避免大家视觉不舒服,这段就不贴图了!)
当时可能因为农药少,蛇很多,多是绿色的,也有黄色的和红黑相间的。但还好,没有毒蛇。这让人感觉还安全一些。有两次恐怖的经历,一次是在玉米地里,打草的时候,有一个坟头,坟头周围长满了茂盛的野草。正准备下刀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堆绿蛇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吓得我一路狂奔,跑到了外面的开阔地上去了。另外一次是大道沟的水将近干涸了,很多泥鳅钻来钻去寻找唯一的水坑。几十条蛇看到人来到,一条蛇用口衔着一条泥鳅纷纷逃离,那场面既壮观又恐怖。
还有一次,见到在烈日的曝晒之下,一条蛇已经死掉了,而它的里面有一只死掉的大蟾蜍。可以推测当时,蛇要吃蟾蜍,而蟾蜍释放毒液,于是两败俱亡的悲惨故事。
五
打草是一种辛苦的劳动,但也学会了很多知识,也有很多乐趣。
我们家的牛或许并不知道它吃草之前的这些故事,因为它只会在那里把我们兄弟俩打来的草大口地咀嚼然后慢悠悠地反刍。真希望进了它肚子的草,慢慢把这些故事转化到它的头脑中,然后没事的时候,可以遐想一下遥远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