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点也是爱

他出去开车拉货，走半个月了，我们通过二次视频，他说，想他姑娘。

二姑娘看着手机里的他问:“爸爸，你啥时候回来呀？”

他用左手拍着脑门说:“爸爸，不要你喽，不回去了。”

孩子却瞅我笑笑又瞅手机笑笑说:“妈妈说，我放假你就回来啦，我都想你了，你咋能不要我呢？”

他心里一定抖了一下，我敢断定，因为他的声音变了。他对着孩子笑出满脸褶子说:“你是不是想爸爸买的好吃的了，等爸爸过年回去给你买一大堆。”

“还有大姐，大姐也想要吃好吃的。”二姑娘还替她大姐想着，可大姑娘都不靠前，她害怕，她爸爸问她月考的事。

“行，买两堆，一人一堆。在家要听你妈的话，别惹你妈生气，好好写作业。”两个姑娘跟当爹的亲，平时他说的话比我说的话有力度。也许，他们爷仨嫌我唠叨，而他一句顶我十句，两孩子就乖乖的了。

他说，这个月不回去，能多干几天就多挣点。头儿年还能干一个多月，五六千块钱能拿回来的。

二姐知道他出去干活，就跟我说，别总推他出去，钱，挣多挣少不是大事，别让他走野心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把老婆、孩子放心上，家放在心里。饥荒，两人一起努力慢慢还，咱们还不至于砸锅卖铁哭日子的境地。

我对二姐说，我没推他，是他自己找的活，他自己要出去挣钱的。他，眼瞅着奔四十了，这一年下来，这个收割机一搅和，六万块钱饥荒都是他自己造出来的。我脾气好，换个女的，早跟他闹十回八回了。这一秋天，我跟着他上老火了。车一坏，他买件修车，苞米地里的活就耽搁，我吃不下饭也得起早贪黑扒苞米。

在外人面前，我啥也不说。二手车，就已经这样了，活儿在半道上，稻子还站在地里，花多少钱都得修。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小姑子就不一样，她向着她哥说话。知道他出去干活了，就问我，嫂子，你别把我哥累坏了，这才收拾完地就让我哥挣钱去，也不让我哥歇歇。

我顶她，歇啥，那一堆饥荒不还么？他不出去挣，在家躺着，钱从哪儿来？小姑子一撇嘴又说，今年还点儿，过年还点儿，慢慢还呗！我不愿意听说，他挨累，是他自找的，借钱买车的时候，他手脚麻溜去借，现在就必须二话不说麻溜挣钱还。我没挣钱那本事，把家里老的小的伺候好了，就是帮他大忙了。

也许，小姑子心里会怨我，亲嫂子呀，真够狠的。狠就狠点吧，我也没招。今年受风灾，苞米都减产，去了租地钱，种子、化肥钱，谁家都剩不了几个钱儿。现在冬闲，家里没啥活，也不用他掂记啥，能挣点儿是点儿。

他出去干活，我很少主动说想他，不像别人家俩口子，天天视频，没话找话聊。我只隔一天问几句，吃的怎么样？开车注意安全，闲着就眯会，别总玩手机打游戏累眼睛……

他有时候会问我，想他么？我会绕过去，老夫老妻的，有啥想的，挣钱重要。他就回一句，切，你掉钱眼里得了。

他是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那个人，对他狠点，是我表达爱他的方式。

爱，这个字，份量太重，我俩彼此都藏在心里。他懂我，我懂他，我俩心往一块想，劲儿往一块使，把日子过好了，老的没病没灾，小的健康快乐，不求大富大贵，只愿生活有个好奔头。

爱他就是如他如是，爱他，就由他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