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七月下旬,正是西安最热的时候。早上,太阳刚升起时,就能感到阵阵热浪袭来。中午,更是闷热难耐,此时只有待在开空调的房子,才有些许凉意。到傍晚,天空由烈日当头变为一轮残阳,空气中弥漫的依然是阵阵热气。西安的天气就是这样,夏天就是典型的火炉,且早中午温差不大。
在这炎炎夏日的一天,人们来到了西安东郊的灞河边游玩。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残阳照在宽阔的灞河河面上,只见河水闪闪发光,很是壮阔。正如白居易的那首诗描述的“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人们在河边嬉戏、游玩,河边还有几个人在钓鱼,河中几个少年正在游泳。顺着阳光照射的方向,一直往东走,突然听到了一阵阵喧闹声,看到一群人围在那儿。人群中间是几个穿白衣服的医生,正在给岸上只穿了一条裤头的一个小伙子做心电图,还有一个医生拿手电筒正检查小伙子的瞳孔。20分钟后检查结束了。医生开始给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解释着什么。我听明白了,医生在给该男子说,地上躺着的小伙子已经去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中年男子坐在这个赤身裸体的小伙子旁,默默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旁边站着的还有派出所的民警、分局的法医。他们也给该中年男子说着什么。我大概明白了,中年男子是这个小伙子的父亲。这个小伙子只有20岁,中年男子也就40多岁。这个小伙子,由于酷热难耐,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来灞河中游泳。在下午四五点时,他们来到了灞河,然后就下河游泳了。由于水中有水草,且河水深浅不一;也可能是由于小伙子体力不支或者是腿抽筋了。该小伙子很快就消失在水中了。后来还是消防队员将其打捞上岸。接到电话后,中年男子很快来到了这儿,可是他见到的已经是儿子的尸体。
中年男子默默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也没有。他的眼中没有周围围观的群众,他也不愿同民警、法医交流一下。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在想20年前一个可爱的胖小子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男孩茁壮地成长,给他带来了无数的欢乐,也给他带来了无数的烦恼。他在想儿子第一次叫爸爸的样子;他在回忆自己风雨无阻,每天骑自行车接送儿子上学。他甚至想到了由于儿子学习成绩不好,自己被老师叫到学校接受批评。他的脑子里一团乱,无数的场景不停地出现,但是每个画面中都有儿子,都有那个曾经听话的、不听话的儿子。甚至他还在幻想将来儿子成功后的模样。
在这儿旁若无人的坐了很长时间,他扭头看看旁边儿子的尸体,他回到了现实。他欲哭无泪,他也不能哭,他还的处理后事,后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他得回去安慰自己的妻子,他得回去照顾自己年迈的父亲、母亲,他还的给自己的儿子举行一个告别仪式。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必须笔直的站在那里。他伤心欲绝,昨天还活蹦乱跳、还跟他犟嘴的儿子,现在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旁。如今儿子的灵魂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炎炎夏日,儿子也许可以去游泳馆游泳。他在自责,自责自己不是富翁,不能给儿子足够的钱让他玩自己想玩的,让他可以天天去游泳馆游泳;他又在想,如果自己对儿子教育更严一些,儿子也许会是一个乖乖娃,儿子看到灞河边“禁止游泳”的警告牌,也许就不会下河游泳了。他在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儿子已去天堂,他还有必要留在人间吗。自己如果留在人世,定会日日夜夜思念自己的儿子,想他的哭与笑,想他给自己带来的感动与烦恼;想儿子在20岁时,不曾告别,就离他而去。
他呆坐在那儿,不愿听从警察及围观群众的建议——将儿子的遗体尽快拉走。他也许只是想跟儿子多待一会儿。也许他此刻正在想,回家自己应该怎样安慰失去儿子的妻子,又该怎样把这个噩耗告诉儿子的爷爷奶奶。他比谁都难过,但是,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被击垮。他伤心欲绝但必须故作坚强。
他坐那儿想了一夜,围观的群众去了一拨又来一拨,最后只剩他跟儿子两个人。东边洒来了一缕阳光,太阳正在慢慢升起,他俯下身最后一次拥抱自己的儿子。他站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昨天旁晚,他接到电话来的时候,残阳如血,看到儿子的尸体时,他的心也在滴血。现在旭日东升,他想通了,生活还的继续,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作为父亲、丈夫、儿子,他不能被击垮。儿子的遗体被拉走了,他的背影也消失在灞河边,新的艰难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