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是年年春好
“来年春日,晚歌,等来年春日,我便禀了父亲向你提亲。”
少年瞧着一心在秋千上轻荡的少女,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却也未恼,只是说完话就轻笑着看着少女。
少女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倚树轻笑的少年,红唇嘟起,一双大眼里尽是想到趣事的欢悦。
“陆均啊,我想去看看那个出了名儿的妓子,你陪我去吧!”说着,跳下秋千提了裙摆向少年跑去。少年这下不笑了,看着少女,难得的严肃着。
“这是闺阁小姐该干的事吗?胡闹!”
“我就是想看看,大哥说那人极好看。”少女绞着指头,仍旧不放弃。
“你是想看看谁美些吗?”“胡说,我怎的能与妓子相比!”
少女有些气恼的跺跺脚,看着少年翻一白眼低下头。心想,就算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少年再不说话,只摇摇头,眼里尽是宠溺的看着低头心虚着的少女。
“好啊。”这么多年,她的要求有什么是他没答应过的吗?没有。话音刚落,就见少女笑了开来,拉着少年一路出了府。瞧啊,有个青梅竹马多好,做什么都有人陪。
少年任那少女拉着,嘴角愉悦的翘起。这丫头最美的,就是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一般,万般情绪千般想法都写在里头。
陆家少爷到二十行了冠礼准备迎娶早早订了亲的云家小姐时,却是得了一场急病,本以为好好调养着就好了,没想到一调养便是调养了大半年,但病是一直未见好。陆家急了,到处找着大夫,然陆少爷是不会好了。无奈下,陆老爷决定搬去别的地方治治,陆夫人便是忙去了云家,说了情况,准备退婚,虽说两家至交,两人也是情投意合、青梅竹马,但总也不好耽误正好年纪的姑娘,两家一合计,也是痛痛快快解除了婚约。所有人以为就这样了,却没想等陆家人走的那天,云家小姐跟来了。这是一段佳话,人人羡慕者陆家少爷好福气,又赞叹着云家小姐的坚持。虽说有好说也有坏言,但总归,云家小姐是离了家跟陆公子一家走了。
“晚歌,今儿可温了书?”陆均喝着药,难闻的味道溢满了室内,陆均却眉都不皱一下的慢慢品着,修长的手捧着瓷碗,竟似品茗一般闲适。
“阿均,今儿园里梅开得正好呢......”晚歌话说一半便有些虚了:分明是暮春时节,哪里来的梅!
“哈哈哈......”陆均倒是不客气的笑了,晚歌的小脸刷的羞红,说不出话来。
陆均笑够了,瞧了瞧窗外,鸟雀欢歌。轻捏了捏晚歌的脸颊,正声商量着
“晚歌,去外间走走吧,看看园子里有什么花正开着。”
晚歌闻言,刚好些的脸又红了。也不说话,径自取了衣服,伺候陆均穿戴一番,被陆均拉着手赏景去了。
路上丫头婆子远远瞧见陆均同晚歌,忙收拾了手里的活,拐去另一边了。园子里就十分清静下来了。
“阿均,等来年春天,这塘里便植些莲花来,逗鱼赏莲一大乐事!”晚歌同陆均站在小亭里,看着小塘说着,塘中只几条锦鲤寂寂游着。晚歌说完抬头望着陆均,眼里满是期待。
陆均想,晚歌的眼睛最好看,会说话似的。
“好,就依你。”这小塘植了莲定是美的,来年春天,等来年春到了……
“我有一法可治少爷。”这天陆家有人求见,开门见山的说着,却是让府中众人像贵客一般供了起来。
“只是这法,不太正!”那人看着堂中急切的陆老爷和陆夫人,有些犹豫地说着,“是要,人的心头血!”
“心头血!”陆夫人惊呼起来,看着那人眼中已有了不满。
“夫人莫急,听我说完。这心头血也不能是一般心头血,是要新鲜的、自愿献出的,而献血那人,还要是病人亲近之人,最好是,心上人!”那人说着,眼睛看着二人,等说完,嘴角却是挂着极邪气的笑。
“你这人!分明是骗钱的浪荡之人!”陆老爷怒骂着,只是读书之人,哪里骂的出,只愤愤地说着。让人赶了出去。
“信不信由你!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想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这样做!可惜,可惜......陆少爷命不久矣啊!”那人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感叹着。斜眼间,瞥见一抹青色闪过,嘴上的笑就越发大了。
这天陆均一整天都没见到晚歌,到了午时,便有些急了,问着丫鬟们,但无人知晓。陆均也无法,只一个劲儿望着窗外门外,时不时问着路过的丫头小厮们可是见过云小姐,到了晚上,陆均也撑不下去了,心里挂着晚歌睡了。
第二天醒来时,就见晚歌守在床边,两人看着俱是憔悴的对方,眼里是心疼,但却是没说什么。晚歌伺候陆均吃饭喝药,陆均偶尔说几句话逗逗晚歌,早晨也就这样过去了。
“阿均,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儿来看你。”晚歌很少有温柔的时候,就算陆均病了也很少,但今日,却是一直温顺柔和的。陆军有些奇怪,就像奇怪素喜青衣的晚歌穿了红衣一样。但晚歌不说,他就不问。
“晚歌,你真要这样做吗?”
“陆伯伯,我希望阿均好起来的心就同你们盼阿均好起来的心是一样的。从小到大,阿均总是依着我,我想,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吧。”晚歌浅笑着,泪却无法抑制的留下。
“阿均会忘了我。你们,就帮他忘了我吧。”
说再多已是没有作用,陆夫人彻夜未眠,晚歌也是未眠,陆老爷不知道她们之间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一早陆夫人就肿着眼睛告诉自己晚歌会用自己的心头血救陆均,心意坚定,不可更改。
陆家唯一的少爷要娶亲了!
这日是晴,又伴习习凉风,真真是好天气。陆家上上下下欢喜着,布了红绸彩带,门前不知何故挂的素白灯笼也换了新的大红灯笼。陆夫人瞧着穿了喜服更显俊朗的儿子,眼中竟微微泛了泪。
陆均娶得是一家小户千金,也是知书达理,颇懂规矩。陆夫人看着,却总觉得哪里欠着些。
“新少奶奶看着就是好的。”
“只太规矩了些,不比云小姐灵动!”
“胡说什么呢!哪里有云小姐!”
“啊!一时忘了。”......
听着丫头们凑在一起咬耳朵,陆夫人才恍然,原是缺些活泼灵动。
陆均总觉着有些不对,看着陆夫人、丫头婆子和小厮们忙忙碌碌,又看着陆老爷偶尔叹气。总觉着哪里是不对的,每个人都藏着事儿,但每个人,又像没有看着那般喜悦。
“那是?”陆均这日四处走走,看到远处一片竹林遮了的小园,问着身边的小厮。
“那是年前一位客人客居过的地方,客人脾性古怪,不叫夫人收拾那园子。”这话却是陆均身边的大丫头抢着回了的。陆均此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瞧着那园子,许久不曾动。待回过神来,竟发现脸上添了水,抬头看了看,天大晴,无云彩。
陆均想了想,抹一把脸,轻笑
“怪道不让人收拾,怕是有些故事。”说罢,一行人便远去了。
陆夫人是特意悄悄去看陆均的,想着夫妻二人处得可好。却见陆均书房门开着,暗笑着儿子不细心,进了书房。
这书房,她有许久未来过了。
收拾有些乱的桌子时,陆夫人却似被雷击一般一震,久久未动,猝不及防间泪流满面。
桌上有一幅画,画上一青衫女子在秋千上轻荡着,小巧红唇微翘,长相精致,身后一片荷塘花开正好。一双眼看着画外人,竟似会说话一般。画上角有一行字,却是没头没尾
“料是年年春好”
年年春好,而院中小塘只有几条锦鲤寂寂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