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一：酷炫幻象后面的宇宙观

                                                                                                       文 / 以 琳_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渐渐地很少仰望星空了，相必这夜景辉煌的城市也是极难再见澄澈的天宇。然而今夜，却有一种极强烈的愿望想要望向那浩瀚的宇宙，但天公不作美，今夜阴云弥漫，于是，掩卷长思，这部科幻巨著《三体》带给我的震撼与激动好像只能付诸笔端了。

《三体》是酷炫的，这酷炫来自她丰富的想象力，来自她复杂但表述得极清晰的物理学理论知识，还有她所构筑的那个暗黑宇宙，还有那越走越远的宇宙边际带给心灵的复杂情感，还有……，也许还有很多很多，但最令我深深感动的则是这一切酷炫后面反映出来的宇宙观。

宇宙观，它和人生观、历史观一起构成了一种文化的基本架构，或者说是文化的基本元素。“宇”者，空间也，“宙”者，时间也。在空间与时间上，宇宙观试图解决的问题便是：宇宙从哪里来？它是怎样形成的？这也许是人类永远的一个天问，而人类也在一代一代、前赴后继地探索着这个天问，正如《三体》中所描述的这一群疯狂的人类或者还有更多智慧生命，他们一次次冬眠，甚至果真跨越了上百亿年去见证那个末日时刻，尽管只有两对眼睛。

还是先从这两对眼睛说起吧。先说说这对人类女性的眼睛。

程心，一个被极其孤僻之灵魂暗恋的普通女孩，在暗恋者生命将终的时候竟然给了她一颗星星，这是多么浪漫而又难以想象的爱情故事，而她这个被暗恋者，却将暗恋者的头颅送进了茫茫的暗黑宇宙，这是一个悲怆到极致的爱情故事，然而，爱情的种子就这样飞出地球，洒向了宇宙，在经历了六个世纪之后，这对恋人可以在他们的星星上重聚了，但就在即将重逢的时刻，他们竟然擦肩而过，这一个错过就是一千八百九十万年，便成了他们的永别。然而在程心漫长得不可思议的人生中却有着太多的错过，那些错过甚至是不可饶恕的，作为执剑人她放弃了人类摆脱三体世界攻击的机会，作为光速飞船计划的最终决断人，她又一次放弃了人类可以免于毁灭的最后机会，而她自己则成为人类毁灭后仅存的二分之一人类，可想而知，这样的活着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但正如关一帆所说：“人类世界选择了你，就是选择了用爱来对待生命和一切……你实现了他们的选择……”也许直到此刻，程心那沉重的不能再沉重的心才算有了些许的释然。然而这一次呢？当人类的最后两个人安于一隅，在那个暗恋者云天明赠送给他们的小宇宙中享受着幸福生活时，大宇宙，那个曾经是地球家园所在的地方将死之时，她再次面临了选择，如果说前两次选择都将决定人类的命运，那么这一次也许将部分地决定整个宇宙的命运。程心，这个充满爱的女人，再一次选择了保全大宇宙，因为那是可以带来新生的唯一希望。然而她自己是怎样说的呢？：“我要对相信上帝存在的人们说，我不是祂选定的；我要对唯物主义者们说，我不是创造历史的人……我的经历其实是一个文明的历程。现在我们知道，每个文明的历程都是这样：从一个狭小的摇篮世界中觉醒，蹒跚地走出去，飞起来，越飞越快，越飞越远，最后与宇宙的命运融为一体。”读到这里，我真想对程心说：你真的是上帝选定的，正如她心里最深的痛，那就是自然规律正在成为战争的废墟，而这最后选择的一刻，也告诉整个宇宙一个真理：只有爱才能拯救宇宙，在废墟上催生新的生命。而上帝，祂就是爱的本体。

再说说另一对人类眼睛，关一帆。

关一帆，这位“万有引力”号的随舰学者，因痴迷于研究而被称为“舰尾隐士”。他曾在智子盲区发生幽闭恐惧症状，曾对带他散心的随舰医生说过令对方觉得很有意思的话：“宇宙只不过是一具膨胀中的死尸。”当地球上两代执剑人刚刚完成交接，水滴就向“万有引力”号和“蓝色空间”号发起攻击，当“蓝色空间”号向“万有引力”号发出集体决定是否对三体星系坐标进行引力波宇宙广播的时候，关一帆成为“万有引力”号上第一个投赞成票的人。之后，他又成为和两舰舰长一同穿越了四维空间的人，他体验了那种震撼，享受了那种在四维空间中不用穿宇航服、毫无遮挡的太空行走，正如他自己所说，那是一场“方寸之间，深不见底”的灵魂洗礼。而更令他震惊的，是对四维碎块的近距离考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对于宇宙空间的认识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并且亲眼目睹了四维空间怎样跌落到三维空间，那是一个巨大而黑暗的秘密，一个宇宙死亡的秘密。

也许正是因为关一帆更早地接触到了这个秘密，也洞知了地球人类不可避免的命运，他才适时地来到那颗暗恋者送给第二执剑人程心的星星上等待程心的到来，终于使地球文明遭到毁灭之后宇宙中仅存的人类能够相聚在一起，也许还能重启文明的历程。

程心与关一帆，一个是因爱心存盼望的人，一个是对死亡心存好奇的人，上帝选中了这样一对男人和女人，来见证宇宙的末日，也许还有新生的开始，飞出小宇宙的他们将面对怎样的宇宙，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想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暗黑宇宙，不由得就要回想起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又是怎样临到地球人类的？又是谁向宇宙发出了第一个声音？

叶文洁，如果她生活在一个阳光时代，将是一个非常有天分，也可以有很大成就的物理学家，但她的生命中经历了一段非常丑恶，足以扭曲大多数人心理的黑暗时代，而她在那个时代所目睹和经历的一切背叛最终将她推进了被仇恨充满的万丈深渊，也是因为这样的仇恨，她，一个柔弱的地球女子，终于向宇宙发出了邀请，这份邀请竟然彻底改变了人类的命运，当接收到这份邀请的三体人派出他们的舰队时，毁灭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了。

仇恨，也许不是叶文洁的错，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错，然而谁能说那个时代不是人类自己的时代呢？谁又能说自己完全不在这个人类之列呢？如果拿个体之间的恩怨情仇来说真是一个复杂的情感之结，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很多人不愿意接受的根本原因，那就是罪已入了世界，在每一个人的心灵暗黑处盘踞，环境稍微适宜，也许仇恨的种子就会发芽，最终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人类的灵魂，这样的人类灵魂有的自知，有的却浑然不知自己深陷罪中，一次次的错误选择就这样在不可避免之中走向终末的结局。而这结局也是一场大审判，对人类是，对宇宙也是。当最后大宇宙在毁灭的边缘向小宇宙发出声明时，我仿佛读到了另一个版本：“于是海交出其中的死人；死亡和阴间也交出其中的死人；他们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审判。”（《圣经·启示录》20:13）

刘慈欣先生将这种审判放置在整个宇宙的大环境中，也许正是要说，那一位创造天地万有的也是创造宇宙之规律的，祂同样也掌管着万有，掌管着每一个生灵，甚至是一把泥土。这是无法逃脱的终局，但在笔者那里依然有所逃脱，那就是一个生态球，关一帆曾将一个生态球赠送给坠毁中的四维世界，而程心也将同样一个生态球留在那个小宇宙中。存在于不同维度世界的生命却都有着同样的情感，那个小小的生态球凝聚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需要和期盼，那就是，爱！

小说到了这样的结尾，我们就明白，其实人类的选择不是在安于一隅和奔向宇宙之间选择，而是在爱与恨之间选择，这个选择才是最终决定人类命运的终极选择。

笔者用了“死神永生”这个标题来终结他的故事，这也令我想到一个人们不常用的词：出死入生！是的，没错，是出死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