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一生

2018-12-19  本文已影响0人  9号妈妈

二十一、从成都回家路途

在日本帝国主义者,对成都进行疯狂乱炸的40年,我们在那里过了一个暑假,读了一期初中,亲自目睹了成都的盐市口、猛追湾、东城根街、祠堂街、少城公园等处被炸,真是尸横遍野目不忍睹。在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时,家中父母一再催促必须回家。转学西昌就读,并未动摇我们的艰苦奋斗十载寒窗的决心。后因父母爱儿心切,断绝经济的果断措施,让我无法生活下去。的确由于日本的狂轰乱炸,不但不能安心学习,生命安全也受到严重威胁。在此多方因素的逼迫下,无奈中只好于41年的正月初六日向亲友借了路费,抱着万分遗憾的心情踏上了归程。

乘车至雅安后仍开始步行,其心情之沉重,举步之艰难,与到成都时成了明显的对比。去时在九天的步行中,即使从第二天脚就开始肿如木棒,都能忍痛前进,认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主要是精神因素受到鼓舞受到支持。而在归程的步行中又是那么举步艰难,就少了这种精神有力支撑。这让我深深体会到干什么工作精神支柱决不能垮,必须有坚强的信心,必胜的信念才能成功。

我们归程的心情的确是很沉重的,但为了生命的安全,为了继续求学奋斗不息,终于克服了消极情绪千山险阻上路了。在途经双流中学、越西中学时,我们都去寻找校方联系,希望能转学。可是当时正值春节,学校均关门闭户,空无一人。加上年轻幼稚,无法打听学校领导的所在,未能如愿。只好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抛弃一切乱七八糟的顾虑继续前行。到了距家只有一山之隔的冕山时,我的情绪又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主要是认为如果按大路回家途经泸沽,就会撞上我舅父姑母家的亲戚们可能会遭到说笑:“他们又一事无成的回来了。”这一面子问题,至今思之,又何足挂齿,应居次要地位,因为在当时来说保证生命的安全,才能安心学习,才有真正的前途可言。若强留成都一旦被炸死,又何言学习前途何在?可是在幼稚的心灵上的确面子占了上风,回忆起来真是可笑。在冕山的夜宿中,我向杨承斌说出我的顾虑。他比我懂事的,他对我说:“怕什么,他们同样的希望你安全回家。不要紧,你又不去看望他们,到泸沽从街背后,埋着头一溜烟就过去了。”他的话尽管有些道理,但我始终惧怕,万一撞上了怎么办?最后还是我的想法说服了他,决定从马腰翻山,过了桃园不远就是我的家了。主意打定,第二天一早请店家为我们备了早饭,吃饱以后又备了午餐干粮,每人两个馍馍准备出发。店主人好心的叫我们临行前不要声张,怕的是坏人把我们两个青少年劫走卖进普雄老彝族家,就回不了家了。同时叫我们把包袱里换洗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将包袱皮子系在腰间,以便轻装前进,以免显眼。

从冕山出发不久,到了马腰山下的新桥,开始左拐攀登。上山放牧背柴的山路,我们若即若离的跟在一群群背柴人的后面。约一小时左右登上了山顶,稍事站立四面眺望,向西北方一看安宁河好似一根玉带呈现眼前,家乡后山就在它的东面,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山顶上的树木都郁郁葱葱,空气清新景色宜人。这些令人留恋的景色都不敢多去欣赏,立即开始下山。下山的步伐,越走越轻松,我有时甚至放开脚步跑来跑了起来。杨君曾多次劝阻,叫我要吸取翻大相岭时的教训,不要认为上山难,下山就可以随便跑跳,结果不久就无法动弹了。这样我才放缓了脚步,从容的走在他的后面,按其缓慢速度平安的走下了山,进入桃园坝。好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在这样茂密的森林中穿行,若不是有路可行,还会迷失方向呢!我真留恋眼前空气清新风景优美的环境,真是一个理想的世外桃源。目前据说由于森林砍伐严重,而今景色大不如前了,不然50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想旧地重游呢。

下山后在森林中沿途穿行约一小时,就到了桃园村,居住着数十户人家。此地以姓王为多,也有数家姓祝的。我也不敢去探望,主要也怕羞认为一事无成的又跑回家了,怀着这种怕亲友取笑的心情,离开了桃源村。走过了北山地方廖家堡,太阳暖和的照在我们身上,令人有些懒洋洋的。加上一天的劳累,饥肠辘辘,简直不想再行走了,于是情不自禁的在路旁的一个坟园树下坐了起来。闷坐了一会儿我向杨君说:“傍晚再回家吧,以免被亲友们看见。”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样我们竟呆到黄昏时才进了家门。

一进屋见父亲仍然坐在火炉边的大板凳上抽着水烟,我叫了他一声爹后,他高兴的说:“回来啦,你们这次跑得真远啊。”我像小孩儿一样埋下了头,泪如泉涌,他见我哭了起来就大声的报喜似的,向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高喊:“喂,天畅们回来了,加点火炭吧。”母亲听见父亲的说话就跑了出来,拉着我俩的手问长问短,我却只哭不答,母亲不知怎的也流下了激动的眼泪。父亲见我母子都哭了起来,就戏谑的说:“平安回家就好了,怎么还哭呢?坐,坐下慢慢的说。”这样母亲也用手袖擦着眼泪说:“你们两个烤火我去做饭,我们刚吃过呢。”说完就转身回了厨房。待我和杨承斌坐下时,父亲才详细的询问了我们的行程。当我们说出当天是以桃园马要翻山回家的情况时,他大惊失色的说:“天哪,你们两个小家伙太大胆了,幸好没被蛮子抢去。不说你们小人就是大人,他们也要抢去卖进普雄当奴隶娃子的。”母亲听见父亲对我们的责备声,也跑出去边合掌作揖边谢天谢地的说:“这是菩萨保佑啊,祖宗保佑啊,带我去将军老爷面前敬香后再吃饭。”不一会儿听见母亲在楼上喊我去向菩萨老爷磕个头以表谢意。我赶快上楼,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我边磕头母亲也边在旁边说:“将军老爷,谢谢你老人家保佑天畅们平安归来,今后还望多多保佑他们,百事顺遂,平安无事。”进香后在火炉边坐下不久,母亲就端来香喷喷的香肠和腊肉,以及的新鲜的蔬菜汤,大米饭。也许是太饿了,我们都狼吞虎咽的,不知吃了多少碗才觉得饱了。这时父亲仍坐在大板凳上边抽水烟边对我们看出了神,心想这两个小子不知多少天没吃饱了,感到有些心痛,低头不语。不一会儿他才问起我们的费用从哪里来的?我们一一告诉了父亲:“我们本不想回家,但因家中不寄钱无法生活学习,加上敌机经常狂轰滥炸,威胁着大家的生命安全,没有生命就没有一切,最后才下定决心回家,路费是向饶吉幺舅借的,希望早日汇去付还。”想不到慈善的母亲此时也悄悄站在我们背后,竖耳静听,当我回头时发现她老人家正暗自抽泣。我心想母亲啊,你这时的泪水究竟是痛爱儿女之泪还是久别重逢高兴的泪呢?总之慈母之心是复杂的,我也无法说清,但请放心,我已平安的回到了您的身边,应该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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