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和留下

离别总是伤感，只是每个人表达悲伤的方式不同。        --------题记

以前看到家里的孩子上大学或出远门，他们的父母总是在前一天唠唠叨叨地叮嘱很多事，并为他们准备很多东西，小到这一路的干粮，大到往后的吃穿住行，面面俱到，仿佛他们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婴儿，送别的场面总是悲伤的很，依依不舍，潸然泪下。

我自认为是个不恋家的人，并且以此为豪，更适合在外面闯荡。我上大学那年，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开始是高兴多于难过，高兴父母管不到我了，高兴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当然，说一点也不难过，那是假的。送我的那天，母亲的脸色很是不好，我们娘俩鲜有一上午坐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的，我靠在汽车的座椅上，睡不着，也不敢看母亲，只好盯着最前面的挡风玻璃，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可这一上午似乎过得比一天都漫长。我是我们班最后一位到的，我一进校门，就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有条不紊地办着业务，有人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有人送我开学礼物，有人给我收拾行囊，心头的那点小雀跃在也压抑不住，我开始和我身边的同龄人谈笑，享受着这短暂的新鲜感，新环境，可真好。简单收拾之后，只剩下我和母亲，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店准备吃点东西。我们俩面对面坐着，明明是一样的饭，母亲吃完，我还剩下多半碗，吃完母亲就该回去了，我一下子很难过，眼泪就快要出来的时候我硬憋了回去，本想慢点吃多待会，可母亲严厉地催促声打破良久的宁静，她开始厌烦我的举动，我突然感到安心。其实我很害怕母亲严厉，我会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想得不够多，我只是害怕看到严厉双目背后的失望，害怕最亲近的人否定我，但比起这样，我更害怕的，是母亲难过，害怕她哭。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快速回想我这一路上对母亲的态度。我心里很明白，母亲是难过的，我很想告诉母亲，我只是暂时离开求学，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见的，叫她不要难过，开心点。可我不是乐观的性子，害怕这样刻意地讨好会让场面更加难过，所以这样的话我一句也没有说。我故意表现得很淡漠，态度很不好，也故意很开心，时而用余光扫视着我身后的那位瘦小的妇人脸上的表情，可这一路上就没变过。我匆忙坐上回学校的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多看一眼我坐着的那辆车，因为车窗上把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想会吧，毕竟她会舍不得我，又想不会，我这样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哪里值得留念。

我一直觉得很少哭得人最能成大事，所以从小我不管遇上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哭，不是哭不出来，而是我强迫自己不流泪，母亲也常常调笑我心肠硬，我也是这样觉得。开学不久后，我开始频繁去住在同一地市的表姐家，两个小时的车程对我来说很远。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里有个人待过，让我觉得亲切和温暖，所以每到星期天我就会去那个地方待一会，我不觉得这是想念，因为我不会想念，只是我还未适应陌生环境。有一天，我在电影院看着凄美的爱情片哭得很厉害，我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情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泪水止都止不住，只是那种难过似乎与电影无关，它竟然与记忆深处的那种痛完美契合，酣畅淋漓地哭过，好像压在心底的某种东西突然释怀了一样。回到学校，我开始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可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忙，朋友也越来越多，那种感觉也还在，只是它已不属于重要的范畴。

直到我弟弟上了大学，我回家乡工作，我才体会到母亲当时送我的心情，那不是幼稚地表演就能改变的。一起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说离开的那刻是真的很难过。我的父亲和母亲都请好了假，询问我是否想去送我的弟弟，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拒绝了，原因是疫情。见惯了离别的我，还是选择逃避了。从小到大，别人都说我很坚强，受伤不会流泪，离别不会难过，远走不会想家，我也十分认可这样的评论。我第一次觉得我是多么脆弱不堪，是最会将人引向悲伤的那个人，所以我决定不去了。我给他们定好旅店买好车票，临行前嘱咐弟弟上大学要准备什么样的东西，我的弟弟有些兴奋，顾不上听我说，和群里的小伙伴聊得很high，不由地让我想起当时准备要上大学的自己，我的母亲会问东问西，会给我准备很多东西，我是第一次远行，她是第一次送人，母亲很是担心会少带了什么，我也很听话，母亲说的我都会带，带不了的还会征求母亲的意见，好像是我们两个一起出远门。其实对于住惯了寄宿学校的我，准备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我就是很依恋这种有人为你操心的感觉，好像是趴在草坪上，阳光轻抚过你的背部，很温暖。我的弟弟和我本就不一样，他从小基本一直待在家里待在母亲的身边，基本没有离开过家里，所以他这样的人应该会比我更想家，也更会让母亲心疼和操心。因为我这个弟弟呀，他是个很上进的人，但却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所以母亲很担心他不会爱护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们更加注重他的饮食，嘱咐他要按时吃饭，不要暴饮暴食......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遥远，但你可能选择性地想要忘记，它就被你推远了，只要你不去回忆，那些记忆也就不会打开。可悲的就是，你会习惯性地推开一个人的房间，那些记忆就会涌现，恍然间，你又一次发现，那个跟在你身边很久的小朋友已经长大了，他不再需要你的羽翼，他要去打造属于他自己的羽翼，可是你好像还是没有习惯这个人的离开，明明只是半年没见，却好像是三四年没见一样，久到你快记不清楚，上一次离开是在什么时候......

离别总是伤感的，难过也是避免不了的。谁都想做先离开的那个人，从别人的生活中剥离也许比较容易，你会逐渐适应新的环境来淡忘这种难过。可没有新环境的人，只能守着这份想念，等着你有时间，来看一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