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床——读《诗经·齐风·鸡鸣》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我相信所有的现在的学生或者曾经做过学生的人，都听过这句话：“快起床，不早了，要迟到了。”父母亲的催起床的方式各式各样，或轻声呼唤，或直接动手揭被子，总之这是每天早晨第一场“大仗”，而且是“拉锯战”，更是“持久战”。很好奇，《诗经》时代的催床方式又是怎样的呢？

不过，双方身份有了改变，由父母与子女，变成了夫妻之间，柔妻子呼唤懒丈夫起床。“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古代国君于清晨上朝接见群臣。因此官员们也要和现代上班族一样，但具体时辰上又比现代一般机关之朝九晚五的通例要提前，与农业社会中大多数人的作息习惯相适应。《书大传》:“鸡鸣，……然后应门击柝，告辟也，然后少师奏质明于陛下。”因知古人鸡鸣即起准备上班的传统，至少在春秋时代就已形成，后来这个时段逐渐定型为卯时(早晨五至七时)。诗中男主人公，这位丈夫，是一位官员。鸡鸣声响起，妻子也开始第一轮的“催床”：想必朝廷已经站满人了，别的官员可能都已经到齐了。“匪鸡则鸣，苍蝇之声”，这位丈夫并没有起床的意思，还在迷梦中，还贪恋美梦，他也听到了鸡鸣声，也听到了妻子的催促，懒懒地找借口推脱：你听错了，这是一群苍蝇声。读到这里，我想到那句话“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不是装睡的人，是真想睡的人，故意找借口的人。

妻子也要尽到自己的义务，开始第二轮，继续催促丈夫。“东方明矣，朝既昌矣”，你不是没有听见吗？那么你总能看到吧？这时就古今同调：“太阳都晒屁股了。”无奈，这位懒丈夫也将“赖床”进行到底，“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闭着眼睛呢，眼前一片黑暗，并没有感觉，似有一丝丝光亮，那或许不是太阳刺眼的光芒，而是夜晚伴我入眠的月亮柔和之光。不想起床的人，总会有千万种理由，如果家有这样的小神兽，或许会觉得很可爱，可是这是一位身有公职的丈夫啊，真让人着急，也真让人气愤!

长时间的沉默，丈夫自觉做的不太好，对妻子也有些许羞愧，连忙圆场：“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哈哈哈，还没有起床，而是安慰妻子，继续找借口：你听，虫儿飞，虫儿飞，这是睡觉的好时机，给你唱催眠曲呢！又让我想到，上课时若不巧遇到阴雨天气，学生们精神恹恹，把不想听课的“黑锅”甩给天气：这是一个睡觉的好天气啊！我继续反问：为什么天气没有影响到我呢？有调皮学生继续开玩笑：老师，您并非常人！听后哭笑不得。贤惠柔顺的妻子啊，始终没有生气，也很执着，聪慧的妻子继续“第三轮”，催促耍小孩子脾气的丈夫起床，“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好吧，你不起床也可以，或许你真的劳累了，不过我提醒你，其他官员退食归来后会嘲笑你的。“杀手锏”已出，丈夫会怎样呢？故事继续在你我心中上演。

全诗创意独出，用简短对话展开，景、情全在人的话语中一一绽开，前一首诗《诗经·郑风·溱洧》也有对话，不过还提及“女曰”和“士曰”，而此诗并无一字提及主人公，让读者去想，去体会，去参与，去感受：这是谁说的话呢？如此形式，《诗经》多多采用，比如《女曰鸡鸣》：“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而且这样的对话多用在夫妻间，倍感亲切，家本来就是抛弃面具伪装，充满烟火味的地方。

不过，官员懒惰如此，实为不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