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其事
2014-09-14 阅读：39
从厦门回来，还沉浸在旅途的兴奋与劳累中，忽然就看到了老爸脑血栓后的模样，坐在圆桌旁，似乎呆呆的，说这两天报纸都看不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起来，老妈说有时甚至会失忆，认不出眼前的亲人，老大在家照顾了两天，我们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回家查了资料，陡然想起那年一位老同事也是这种病，好像最佳救助时间是24小时，心下陡然一阵紧。
第二日就赶紧去省立医院，挂了老半天号，还得等到第三天，只见老爸走路已有些倾斜，平衡感很差了，弟和老公左右驾着，都会被逼到路边。每个人的心里都罩上一层阴影，但面上谁都不能说，好在第三天晚上住进了南区医院，距离发病已经第5天了。后来听另一位同事说他父亲当时发病就去了医院，结果都没救好，想想真后怕。
老爸躺在病床上，微笑着和我打招呼，我笑着打趣，能认得人，还没孬，不错！老公东扯扯，西拉拉呱，老爸使出很大的力气似的说着话，一会显得沮丧，一会又开心。梳梳他的发，真的稀疏很多，枕上还掉落，头屑也不少。按摩他的足三里，承中穴，大小鱼际，有助于排便的，发现老爸的脚皮肤也粗糙很多，有一块像癣，记得妈曾说舅舅临去世时，脚烂的像老芋头，听着让人伤心，下次记着一定带点润肤膏擦一擦。不停的吊水，有清淤的，有营养大脑的，每日都有四五瓶，不停的小解，不停的放屁。老爸很久没排便了，绕着肚脐按摩，等水吊完，就用开塞露，打进体内，几分钟后，老公扶着进卫生间，老妈开心的笑着，拉了大概一大尿瓢，还指给老爸看看。扶上床后，过一会老爸居然说没解多少，哎，又犯糊涂了。
晚上，老爸不怎么想吃，我就像耍宝似的，一会儿端出茄子给他闻闻，一会儿端出鸡汤给他闻闻，冬瓜也尝一口，最后选定了一截玉米，医院的玉米似乎隔了很久，籽粒又不饱满。老爸像幼时的我们，歪着趴在病床的隔板上，胳膊整个的搭着，借以支撑身体的重量，仔细地啃着，一粒粒，嚼着，歪着头，很乖，很可爱。记着看到卖玉米的一定买好点的给老爸狠狠的啃。
老爸真的老了，很听我们的话，也很依赖我们，孩子们在，话就多了几分，状态就好很多，觉得浑身舒坦，表情就像老早时那种坏笑的样子。我们不来，就好和老妈斗嘴撒气，说话还不利索时，居然粗着脖子红着脸跟老妈吵。我解围时，笑了，老爸，你的思维迅速恢复，且不受影响，得感谢老妈训练到位及时。拿出手机短信，老爸有好多字都不认识了，给老爸布置了一个任务，天天跟老妈后面读一截文章，训练记忆。老爸显出颓唐的样子：读他又有什么用呢，我正色着：不行，要好好用功。后来老爸看报纸，就把一些不认识的字写下来，有一天居然是“广西”两字。又一天，对门邻居来看他，问他多大岁数，老爸蹙着眉头，想了想，还没到60吧，老妈笑着更正77啦，老爸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不记得了。后来再问他居然就把老妈的岁数当成自己的68，很肯定的答。对刚发生的事，很健忘，比如吃了没，好像没吃。弟弟出了一道十位数加减，老爸算不出来了，引得侄子大声报答案，弟弟笑着训：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算不好，小时候怎么学的。我们都哈哈哄笑着。
想起小时我们每个人都惧怕老爸的样子，有他在家，我们都如过街老鼠，悄悄的顺着墙根溜出门去，在家是不敢发出声响的，夏日午睡时，下蛋的母鸡矫情，不懂事理还不长记性，时常遭了老爸的棍子顿喝。
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圩心水梗边放牛。中午累了饿了，趴在牛身上睡着了，牛吃饱了，见了水，总喜欢滚两下子。于是我醒来就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稀里糊涂不见了鞋，等意识回来，把牛赶上岸边，再下来摸鞋，居然找到了。再四下张望前后的塘，水都很深，该是牛通灵或是老天保佑我不该在水里死。再看见水，都不敢下，至今不会游泳。等到老爸吃过饭，扛着犁，见我晒着衣服，眼就圆了，赶牛的鞭子咻的就上了我的光腿，剧烈的钻心的痛，却不敢哭出声来。一脸茫然一头雾水，不知为什么挨打，一路伤心，饿着肚子委屈的泪给老妈看我鼓起来的手指粗的红杠子，至今想来都心伤，记得老妈在翻着稻草，也没工夫安慰我。那样的年月，人是不讲究内心情感的，农人的粗线条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现在想想，大概是觉得我三故意玩水，太危险，要不怎么打我呢！
还有一次都上初一下学期了，早上拿着英语书一边晨读，一边放鹅，鹅总是不听话，跑的又快，油菜地边的蚕豆熟了，掰开生吃，居然嚼出特别的香味，一时贪吃，忘了前面的鹅，坏了，它们跑进别人家的稻秧田里去了，那可是一家人的命根子啊，一时情急，就下田把这帮罪魁祸首赶出来了，我也就成了匪首，人家还没等我上学，就赶到家里理论了，老爸不等我陈述完，为了照顾大人的面子，那铁掌一样的大手就攥住我冬天还肿的通红的胖手，一顿喝，我的手更粗更胖了，至今都是。
弟弟在小学五年级时有一天帮老妈割油菜还是插秧，老爸也不跟他理论，心里肯定想着这是不务正业，一根尺子刷过来，几番风雨，断了！
在我们的印象里，打是经常的莫名其妙的，没有理由的。奇怪的是，我们长大了，老爸就忽然和颜悦色起来。好像婆婆妈妈软心肠的不是老妈恰是老爸，人，真奇怪！
如今一家人常常总动员，前呼后拥，推着老爸的轮椅车，空地上，锻炼的就打羽毛球了，侄子永远精力旺盛，左右跑，我就坐在路边按摩着爸爸的腿脚，足三里是有助于中风后恢复的，一定要多按按。老爸歉疚的很，不要老按哦，歇歇，累哦！过一会，老妈那边的广场舞也散了。老爸，秀一个，走一段，练练，于是老爸就在我们的鼓励声中越来越带劲，一家人其乐融融，惜福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