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
――献给那些年一同苦着却仍相爱着的你，我，他，她们。
窗外的乌云早已密作一片，空气也似乎透不过气来沉闷又燥热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低吼着，似乎也要用声音反抗，要硬生生把这沉闷震慑撕裂出一道口子来。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这雷声似乎又无可奈何的屈服下去，渐渐地于这沉闷中湮灭了声响……
却忽然，一道闪电如银蛇般迅捷而干脆地穿破了这一云层。随即，两道、三道――得了迅号似的――即以肉眼不可追及的速度穿破这云层甚至要交汇在一起。一时间天空光若明昼！雨点似乎得了救赎般的，疯狂从这早已被雷电撕的破碎不堪的乌云中涌出并即刻成倾盆而下之势。雨点狠狠打在地面上，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碎裂的同时却又迸生出几滴新的水花。
她只凝神在这水花上盯了片刻，手中紧握着的手机却不知何时粘上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屏幕上仍然显示未接通，莹莹幽光将她的脸衬得更加苍白。天地不时传来轰隆巨响，草木俱颤。窗外雷电交加，时明时暗的光线将这屋内小小的人儿的纤弱身影映得更加不定。
她紧盯着手机踱起步来，直到又一次听到“……无法接通”后才不安的转向窗外――屋檐上不断下落的水滴将芭蕉叶打的噼啪作响，不远处树枝上的被这暴雨打落的叶与湍流的雨水融在一起，在青石砖面上肆意流动出鲜活的色彩来。
她一直紧蹙的额头微微舒展了些，却仍掩不住内心的忧虑――这雨似乎无休止的持续了一个世纪般……不远处已能看到市中心华灯初上的隐约灯光，屋檐上的雨水和着淅沥雨声将窗子冲刷出条条雨迹，透过更加扑朔不定的光。
突然，又一声霹雳巨响，暗夜天空中猛地又划过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雷声登时大作，原本小下去的雨滴又一次滂沱的狠狠砸在地上……雷雨交加，衬得这暗夜更加可怖。
屋里黑着灯，她原本蜷在沙发却突然一惊，不由得又一次紧盯着手机屏幕，莹莹的光映着她紧紧蹙着的眉头上，那几声忙音后的“无法接通”将她的心牵扯的紧了又紧。
“滴”的一声乍然鸣笛后是猝然的刹车声和，车轮打滑夹杂着巨大的碰撞声。在这早已离市中心5，6环的郊外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她又是一惊，手机带着手心的冷汗顺势滑落到沙发上，她慌忙冲到窗旁，判断出那声响离家不远后，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她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冷汗。这一声音却猛地嘎然而止，雨声中传来120救护车由远到近的鸣响……
该不会，该不会是……她猛然转身，冲到手机旁，又一次颤抖着手拨着那熟悉的号码，指尖触在冰凉的的屏幕上几乎生生要按不住数字键般无力。她的眸子里还带着昨夜加班的血丝却开始隐隐泛红。不再紧盯着那显示仍未接通的屏幕，她慌忙下定了决心似的一把抓起手机急急忙忙向玄关冲去。屋里还黑着灯，她慌忙中像失明的盲子般狠狠撞在茶几边缘上，一阵剧痛从膝盖传来，她终于控制不住一直刻意压抑住的情绪，抱着膝盖像只困兽般的缓缓蜷起身体，眼泪如豆般涌出，渗到伤口上，划过腿面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泪迹……
“不可以...你这个混蛋，不能够这样……”
“千万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不行，我要去找他”
像是终于在恸哭中笃定了，她慌忙起身摸向电灯开关，几乎是灯亮起的一瞬间，门外一声清脆的门铃声传来。
她勉强撑起身子向外一瘸一拐地挪去，打开门，一张熟悉的笑脸占满视线。她就这样微微愣神的仰着头看他――他的短发上还沾着雨珠，那还透着男孩子气的脸庞仿佛也沾着大雨带来的微微潮气，一双眼却笑意盈盈地同样打量着她。只一瞬间，他便不顾自己手中拎着的公文包和购物袋拥她入怀。似乎是一个世纪般那么长，她就那样在他怀里失神。直到他轻轻在耳边诉说着什么
“昨天是我不好，原谅我……我想你”
“我们以后不要再吵起来好不好？你看，就我们两个，这样安静多好”
“你怎么哭了？”
他轻轻搂着怀里仍在抽泣的人儿，却又笨拙得不知所措，拎着东西却又仿佛要向妈妈哄小孩般轻轻拍她的背似的。谁知怀里的小人儿突然狠狠砸他一拳
“为什么不回我电话？！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你这个混蛋，我差点以为...差点以为你出事了”
他原本似乎要急急辩解什么，却仿佛又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紧紧拥着这怀里小小的人儿
“傻瓜，手机落在家里了啊……那种情况下谁还能记得拿手机”
她似乎也顺着他的逻辑回想了昨天吵架时自己的失态情景，一阵后悔和羞愧从心里涌出，最终化作了脸上的微微酡红。她脸上发烫，眼睛红肿着，睫毛上还挂着泪。似乎怕他再次嘲笑自己的失态似的，她赌气般的挣脱开他湿漉漉的怀抱，还在他愣神之际又转过身，手里多了一条毛巾，不由分说地踮起脚来帮他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似乎被她这笨拙的动作逗着了似的，他轻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又一恍神不语，他却不禁笑出声来
“小傻瓜，我们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站着吗？”
她急忙回过神来，似乎要掩过自己的尴尬似的。“等着，我去煮姜汤”，只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往厨房奔去。
等待水开的瞬间她又开始失神……愣愣的望着洗手台边的自己――一时的泪迹还没有擦去，耳边的乱发几乎与泪水粘在一起，想起昨天为了一点点小事莫名的争吵，心中又悔又愧。
从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着窗外渐小的雨声一起，莫名的忽然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购物袋里是他买好了她爱吃的东西，还带着些暴雨留下的水珠。她心里面又涌起一阵温暖……
锅里的姜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嘟嘟”地冒泡了，蒸着腾腾的雾气拢着小小的厨房似乎也沾上了一抹温暖的气息。她慌忙从失神中醒来，急急忙忙把姜汤盛到碗里。却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把微波炉打开，又在冰箱里翻腾着……
在她终于认为满意了的时候，一看姜汤已经半凉了，一边埋怨着自己的笨拙一边又庆幸自己幸好记得盖锅盖。却在要踏出厨房门时略微踌躇着。
像是下定了起大的决心似的她心一横直直往客厅走去。他早已换了衣服，在沙发上坐着，电视里播着他最爱的球赛，他却没有以往那么兴奋，眉头间微微带着倦意。
想到他淋雨赶回来的辛苦，她言语间又多了些温柔和耐心
“过来吃饭了”
她轻轻把餐盘放到桌上，还微微有些烫手。她急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却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身后，轻轻地把手环在她的腰上，却带着深深的倦意把头重重地沉在她的肩上，言语里却是盈盈的笑意和满满的温柔
“辛苦啦，我的小傻瓜也终于会为我这么用心的下厨了”
她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谑，却不说话，只是羞红着脸让他赶紧坐下吃饭。她坐在桌子对面直直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腾腾的热气从他的头上跃出，脸上还带着些许汗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样子，那时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雨，阳光那么明媚衬着篮球场上的他和她都曾那么耀眼。
她回忆着往昔的无忧和快乐，眼里却微微泛起红来，似乎怕他突然看见似的，又急忙用手背擦擦。不一会他便吃完了，嘴角还带着些饭粒，她不禁笑出声来连忙把餐巾纸递过去，又急忙拿过碗起身要为他再盛一碗，他却轻轻握了她的手
“你看，这样多好”
她无声似乎是在默许了，心里不由得又漾起一阵温暖。望着他依旧清澈却微微疲倦的眼睛，四目相对却在无言中终于体会到了那一份爱意与谅解
“是啊，这样多好”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再传来雨声，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却显得更加澄澈。几颗星星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悬挂在天空中，徐徐的微风带着微潮的气息吹进窗来，在这小小空间里却是从未感受到的惬意。
2017.09 裴陌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