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头奉还
1 异变
一束刺眼的光猛然闯入了他的世界里，很是扎眼，心底却是一阵狂喜，想呐喊，不成想嗓子干得快冒烟，只能发出咕噜咕噜蚊子般的细声，但这些都不能影响他内心的狂喜，他以为自己将会永远陷入黑暗之中，没想到换头手术成功了！世界上首次人类换头成功！
麻药药效还残留一点，但他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尝试着睁开了双眼，映入双眼的是一旁医护人员正在打着盹儿，清一色儿白得可爱的重症病房，至少他能够再次看到这些都觉得是可爱的！
但他最关切的是自己的身子有没有知觉，或者确切来说是借来的身子，这可是他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不惜花费大量资金投入换头手术的研究。
很显然药效还残留着，而且他不敢自己乱动，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腿部传来了一股疼痛的酥麻感，这可瞬间让他失控了，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痛了！真的痛了！我能痛了！”
他竟然能够嘶哑着喊出了声，像是哭也像是笑着，吓得原本打盹儿的医护人员瞬间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
几个月后，一条繁忙的步行街上，尽管秋风肆意，寒气逼人，行人也尽都不自觉裹紧身子加快了步伐，但都在路过一男子时不禁侧目而视，只见他穿着单薄，脸色苍白，却放肆地在寒风中开怀大笑着，似乎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一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都能看出他这一身单薄的夏装其实价格不菲，不是一般市面上能买到的牌子，如果比较关注新闻的人肯定会更加惊奇，因为此人就是前段时间各大报纸争相报道的青江市首富——同时也是换头手术成功第一人！
他享受着这已经快要忘却了的刺骨，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医院，一道道寒风像刀剐似的割过身上每一处肌肤，感受到的疼痛真实而又清晰，这真的久违了！自从十多年前一场车祸让他全身瘫痪之后，就快要把这些感觉忘却了！
“先生，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身后冒出几个西装革履之人看到他，立即欣喜若狂地一路跑了过来。
“这才叫活着！”他低声喃喃自语着，像是思考，但更像是宣言！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护住他，而他没有接受也没有反对，簇拥着进了开过来的迈巴赫定制款，他理智告诉自己，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继续静养。
回到李宅，他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洗澡，望着这陌生的躯体确实有些怪异，但更多的是抱着欣赏艺术品的眼光打量着，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他确实真的重生了！
只不过还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原来自己特别喜欢淡淡的茉莉香味的沐浴露，现在却闻着不太舒服，甚至内心出现了一点点抗拒之意，但很快在他集中精神之后，这股抗拒之意就瞬间消失了，他很不以为意，毕竟这借来的身体肯定不如自己原装的嘛，医生也说过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他眉头不禁微微一颦，李家的门前还能出现这种事，看来得换一家安保公司了。
他裹上浴袍，信步来到了阳台，只见几个保安在极力地劝阻着一个老妇人，格外刺眼的是，老妇人怀里捧着一张遗像，虽然遗像只有上半身，连他都没认出遗像里是谁，但他身子竟然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冥冥中似乎正在呼应着什么！
他瞬间明白，自己的身子就是向遗像上那个人借的，虽然诡异，但他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只是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颤抖一下，这不像是自己一贯的作风啊！
这个颤抖让他有点不舒服，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身子还存在着一些残留的意识！想到这里，他不禁裹紧了浴袍走了下去。
“阿福，你立即把那个人的所有资料给我找来，三分钟！”他冷冰冰地说着。
阿福愣了一下，但瞬间就明白了，连忙迈着快速小步去整理资料了。
“让她进来！”刚刚坐下的他头也不抬地命令着，他习惯了这样的命令，也享受在其中。
2 基因记忆
不一会儿，一个女佣恭敬地把咖啡端了上来，他有点不解为什么把咖啡放在自己左手边，看来这些新来的佣人也应该换一批了，他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不由得眉头微微一怔。
“为什么这么苦！”
“先生，您以前就是喝无糖咖啡的啊！”女佣愣了一下，担惊受怕地小声回应着。
他看得出这个女佣不像是说假话，但这是自己的错？不可能！
“你下去吧，你被解雇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女佣不敢再说话，耷拉着头退了出去。
阿福拿着资料过来了，他大体打量了一下，这个身子原来的主人是个名牌大学生，家境贫寒，因脑梗塞突发导致脑死亡，各项数据匹配表示这是个很不错的载体！
“阿福，你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我以前喜欢喝什么样的咖啡？”
“您一直喜欢无糖的圣赫勒拿咖啡啊！”
“是吗？那应该是你记错了，我喜欢加糖的！”
“啊？对的，是我一时间说错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没有人说话，直到老妇人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
老妇人望着他不由得呆住了，一瞬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老妇人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儿子了！尽管有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身体！
“按照合同，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头也不抬地冷冰冰说着。
老妇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朝着他走了过来，一旁的保安立即拦住了她。
“我不要那个合同，还你钱，我只要一个星期能够见到我儿子身体十分钟！”老妇人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他仅存的耐心已经快被磨没了，能够见找个乡下妇人已经是他足够的宽容了，没想到老妇人竟然还得寸进尺！
他猛然站了起来，慢慢向老妇人走了过去，“你懂法律吗？你已经签字了，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老妇人突然就情绪失控，猛然就冲到了他的身旁，一下子抱住了他！
“骗子，大骗子，你还我儿子！我儿子当时肯定还没死，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
他愤怒了，第一次被一个乡下妇人指着鼻子骂，举起了手猛然挥了下去，但是没想到手竟然停在了半空中，他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竟然突然间失去了对手臂的控制！
老妇人哭闹着被几名身强力壮的保安带走了，他还愣在原地，望着自己停留在半空中手，不禁青筋暴起，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一切都将会在我掌控之中！这也不会例外！”他喃喃低语着，旁边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比较年长的阿福微微躬着身子走了过来。
“您，没被这乡下泼妇惊着吧！等下还要会见早就预约了的几位商业大亨呢！”
他顿时收起了惊恐之色，慢慢把手放进了浴袍里面，挥挥手说道：“把安排都取消，去把陈医生请过来！”
“是，我这就去安排！”
“记住，是请过来，她是我的座上宾！”他再次叮嘱到，这个陈医生虽然一介女流，而且年轻貌美，但成就可是享誉国际社会的，也是这次换头手术的理论医生之一。
“阿福明白！”
……
他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望着自己这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还是非常满意的，对于身体失控他始终觉得只是手术之后的后遗症而已。
他然后吃了一些不太满意的餐点之后，陈医生就到了，他很欣赏这个陈医生，秉性和自己有几分相像，敢于冒险，又喜欢掌控全局。
两个人见面并没有寒暄，相互对望了一眼，就明白了有正事要办，就坐之后，他让其他人都下去了，然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身体异常的事情说了出来，病人信任医生，而他信任她性格！
她很投入地听着，脸上不是同情之色，反而是一股隐藏不住的兴奋之色，瞳孔不由得放大了许多，似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他对她的反应挺满意的，这也是他为什么第一时间找她的原因。
她忍不住说道：“这可能是基因编码中的基因记忆吧！虽然没有得到确定的研究证明，但是动物实验表明一些表现厌恶樱花味的老鼠，它们的后代即使没有闻过樱花味，也会表现厌恶樱花味！这就是基因中存在某种记忆编码，可能跟你身体中的基因记忆有关系吧！”
“简单来说，就是我身体会某一特定场景瞬间会激活某一种自我意识？”他仔细地归纳着，听起来这不太像是件小事情啊，看来遇到一点麻烦了。
“对，就是这样，但这对我来说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她兴奋地坐立不安，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身体，一种特殊的占有欲油然而发！
对决
“现在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如果你生孩子，孩子并不是你自己真正的基因，而是他的！”她指了指他的身体，声音有些毛骨悚然地说着。
他难得地点起了一支烟，这是他自从车祸之后以来第一次抽烟，他在尽量地平复内心的惊恐，但是拿烟手指忍不住的颤抖还是把他完全暴露无遗。
她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手指看着，似乎正在期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滋！”他恼怒地把烟头使劲掐灭了，闭上眼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最终又恢复了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
“希望你能有办法解决掉，我有的是钱和势，可以资助你未来十年的医学研究！”他还是习惯性的命令语气说着。
“基因片段会复制，也能被改变，所以您目前身体里面两种不同基因存在很多种可能，要么相互融合相互改变，要么会相互对立！目前的科学技术暂时无法形成很有效的干预，应该主要靠您自己处理了！”
“那就是说还是存在有一点有效干预的办法？而且我还有多少时间？”他商人嗅觉敏锐地嗅到了最紧要的问题。
“短则一天，长则数年，难以预知，干预的办法就是唤醒您属于自己的基因记忆，尽量避免进入属于他的独特基因记忆场景！那样会唤醒他的基因记忆的！”她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她现在需要“他们”来证明自己的猜想。
身体只有一个，不清楚最终这个身体是他的，或者会是死而复生的他，亦或者是他们的！
她和他并没有聊很久，她带着满满的兴奋之情离开了，然后迅速把她关进了自己的科研所里！这或许是人类真正意义上存在的死而复生！
……
他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开始了主动出击，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重要时刻，他相信这些重要时刻一定能够唤醒属于自己的基因记忆！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有踏出书房，偌大的书房被他翻遍了，金丝镶边的相册里其实只有寥寥几张照片，这都是自己的辉煌时刻，但是他此刻却觉得这所谓的辉煌有些模糊了，一次接一次的成功让自己踏上了高峰！
家人？父母从小溺爱，有求必应，见面次数却屈指可数，没有照片的情况下，他都对自以为记得的面孔模糊了起来，不知道被自己甩过的上百号女友算不算！
朋友？商场如战场，这是他深谙之道，踏着一个接一个的尸体才能爬上来，只有真正的利益，哪里来真正的朋友！他从来对所谓的友谊不屑一顾！
此刻他慌了，第一次真正的慌了，开始把这些镶金镶钻的物件一件件地砸碎！怎么可能自己没有特别难忘的记忆！怎么可能！
“我有钱！有势！智商碾压大多数人，我是成功人士！”他额头青筋暴起，沙哑地嘶吼着，像一个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玩具一样。
他猛然停了下来，双眼望着手中的超跑模型，想到了自己可是出过车祸的人，只要努力回想，这肯定是属于自己的难忘记忆了吧？
但下一秒，他瘫软在了沙发上，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车祸是因为自己醉酒飙车所致的，不但导致自己瘫痪，还撞死了两男一女，根本没有什么记忆，事后醒来就是躺在医院了，而事件自然被悄无声息地摆平了！
他？还是他？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之前特地交代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自己，现在竟然有人敢这样，他本应该恼怒的，但是现在的他并不想搭理了。
门还是打开了，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是阿福，也只有阿福有自己书房的钥匙。
阿福抱着一个快递纸箱，轻轻地放在了门口，然后自觉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纸箱里面有不同寻常的东西，也就打开了纸箱，但是纸箱里面一堆繁杂的小东西根本与自己无关啊！
这都是一些照片，书信，还有一张光盘，还有一些小杂物，连什么长命锁都有！
就在他打算怪罪阿福的时候，他不小心瞥见了照片上笑得特别灿烂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对于他来说最熟悉的陌生人——“他”！
他下意识地拿起了这厚厚的一沓照片，已经泛黄的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里面的一个男孩，不用猜，他知道这就是“他”。
他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这些画面不是连续性的，刚开始也都是模模糊糊的，但竟然逐渐清晰了起来。
而他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冷峻，特别是看到照片是一男一女亲密合照时，一股难以言说的柔情似乎从骨子里流淌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封封精美的书信，温柔地抚摸着那一件件很平常的小物件，似乎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
……
“哇……”这时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乌鸦的叫声，让人感到凄凉而又厌烦。
但他猛然颤抖了一下，眼神又回到了之前的冷峻，但冷峻之中却是充满了惊恐，甚至是绝望！
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的书信，瞬间就把书信撕成了碎片！
“怎么可能会占据我的意识！”
“我可是清江市的第一人，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
他喃喃自语着，语气中却充满了恐惧，甚至是害怕！
下一刻，他望着纸箱里的东西，顿时就转变成滔天怒气了，把所有物件都砸碎，放在脚底下踩着，他想要这些东西都通通消失掉！他认为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才会让“他”的基因记忆大幅度觉醒的！
砸完了东西，他立马来到了卫生间！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丝陌生，一股寒意不禁陡然升起！
“嘭！”他一拳使劲全力地轰在了镜面上，镜面裂开无数条缝隙，而他拳头上也渗出了一片血迹。
他冷笑着，像是再对镜子里的人宣战：“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说罢，他又用力地轰击在了镜面上，顿时镜子碎成一地，而他双手早已经被鲜血覆盖了！
但是他脑海里却时不时闪进来一些陌生而又模糊的画面，他知道是该做出了断的时候了！
他慢慢地回到了自己平时办公的椅子上，从隐藏抽屉里面摸出了一把手枪，然后装上了子弹。
大拇指有一丝颤抖地拉开了保险栓，然后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就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的眼神却陡然变了，他慢慢地放下了手枪！
好奇地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一切……
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一样！
一大早，他的别墅就来了一位老朋友，不请自来的陈医生！
她从头到尾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眼神不一样了！”
“陈医生别开玩笑了！”他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太熟练地用左手端起了桌子上无糖咖啡！
“我的天呐！你在模仿他以前的习惯！看来真的成功了，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你竟然真的复活了！”她情绪很显然有些失控，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了，还好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事的话，我要出去忙了！”他有些心虚，但还是壮着胆子反问着。
“哦？是吗？昨晚的那箱东西都是我花好几天从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女孩那里搜集到的！”她饶有兴趣地低声说着。
他顿时有些紧张地死死盯着她那满是笑容的脸！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