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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精神病院--也说疫苗

2018-08-01  本文已影响165人  DH923916

母亲病了,这个病专业的叫法是“阿尔茨海默病”,又叫“老年痴呆”。她脾气暴戾,行为异常,乱骂人,甚至还动手打人。不得已,住进了精神病医院。

父亲也病了,在另一个医院住院就医。由于母亲神智不清,腰部受伤,起落不便,我也住进了精神病院,陪床。

各项检查做完之后,一切按部就班,打针吃药。母亲和邻床的老年病人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 病房里响着她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唯有一个小姑娘,一脸稚气,她拿一本书坐在角落里静静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许久也不见她翻页。

我瞟了一眼她的书,拼音版的《中国少儿百科全书》,我以为她是和我儿子年龄相仿小孩子,邻床的大妈说:“她哪是小孩子?她都24岁了!”

病友们都叫她小红,她也是宣威人,他乡遇同乡,一下子感觉亲切起来。可是,我还是抵触,不愿意和她过多的接近。

病区里不时有喊叫声,骂人的声音,叫痛的,找医生要药吃的……

母亲又昏沉沉的睡着了,我从网上搜了个视频看,一抬头,发现小红在房间的另一角睁圆了眼睛看着我,没理会她,我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红悄悄的在我旁边坐下,我把手机挪向有利于她的一面,照顾一下她的视角,她盯着屏,认真努力的看,不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就像我不能理解她看不懂一样,她茫然的看着我:“你看这个是什么?”

“你上过学吗?”我斟酌着,迟疑的问她。

“上到四年级。”

“谁送你来住院的?”

“我爸爸,唉,我从4岁就得脑膜炎,一直到现在,让我爸爸操心了。”

脑膜炎?这病不是可以预防的吗?以她的年龄,二十年前,也应该有预防接种的呀?

“假疫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二十年前,应该没人这么利欲熏心,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吧!

“你小时候打过防疫针吗?”

“我不知道。”

早上在盥洗室洗漱时,我曾注意过这个穿着病号服,在镜子前梳头发理眉毛的小姑娘,她眉清目秀,长得很好看的。我在心里低叹了一下,忙自己的事去了。

现在,她就在我面前,近距离的看向我,我甚至能在她大眼睛的瞳仁里看到我的影子。

她开始跟我讲她小时候上学,做不来作业,经常被留校,罚抄试卷,每次考试要抄一二十遍试卷,放学回家的路上,突发癫痫,从桥上跌到桥下的河水里,湍急的河水卷走了她,她在挣扎中抓住岸边的小草才得以爬上岸来……

小红跛着一只脚,她告诉我那是她乙型脑炎发病落下的残疾。

母亲仿佛睡得很沉,打着鼾,小红提醒我:“你给奶奶盖一下被子嘛,天晚了,有些冷了。”我惊得羞愧地站起来。刚给母亲盖上被子,她一下就怪罪起来:“热得很,不要你盖!”是药物的作用吧!也许母亲根本就没睡着。

小红说,后来人们知道她病了,就再没去上学。

她絮絮叨叨的把她二十四年的光阴在我面前一一铺陈,那是不忍直面的惨淡人生,我的心,如同这夜色,愈发黑暗下沉……

八点多,开水房最后一次供水,小红说要去接点热水等会方便吃药,并表示要帮我妈接一杯热水。都是特殊病人,开水房限时供水,见我初来乍到,小红跟我说着这个规矩。

我和她一起去开水房接了热水,喝了一口,漂白粉和水垢的味道瞬间麻木了味蕾,再喝时,已无其他感觉了。

医生在病区里招呼所有病人去吃药,老人们排成两队,颤微微的等待医生发药,她们或是蹒跚着,佝偻着,或是踱着小碎步……领药,吃药,然后四散回到各自的病房。

吃了药,小红告诉我盥洗室开放了,洗脸洗脚要抓紧时间,我让她先去,我错开高峰,过一下再去。

不曾想,她回来时打了一盆水,跛着脚,抬到我妈床边,还说她已经兑好了冷热……

我内疚得难过起来,给妈妈洗了脚,安顿她睡下了。

小红也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马上睡着了。我关了灯,出了病房。

走廊里的灯,彻夜明亮,几个老人,不说话,就静静的坐在走廊两边的椅子上。

脑膜炎,是可以接种疫苗预防的,在小红的生命里,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导致她的人生出现偏差,我不得而知。

老年痴呆,也是可以预防的,积极接受新事物,学习接纳周围的人和事,参与到老年人的活动中,培养业余爱好,有自己喜欢的事做,有寄托,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延缓衰老,预防老年痴呆。

我的母亲,顽固的抗拒着一切改变,任凭旁人说破嘴皮,也不参与老人们的广场舞及其他一切活动,固执己见,固步自封,终导致了自己行为认知能力的退化。

母亲不识字,连电视都不会看,在我的记忆里,她不热衷于任何事,更别提培养业余爱好了。

一个老人,趴在走廊的窗户上高声咒骂,口齿清楚,一句赶一句,仿佛她的面前有千军万马的假想敌正冲她杀过来,她越骂越来劲,言语越来越恶毒,那种杀伤力,不亚于任何新式的核武器,只在旁边听着,就要窒息了。她呼出的气体在窗玻璃上蒙上了一层白雾,再过一会,玻璃是不是会在她的叫骂声中爆裂?

“你在骂谁?”原来不仅止是我妈这样,我有些释然。

她的叫骂声戛然而止,转回头,愕然的看向我。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每年寒暑假回乡下老家,每当有谁家丢了鸡,少了菜,被谁偷了瓜摘了梨,失主总要站到村子中间的制高点去高声咒骂,那骂声辐射开去,四邻八乡的人都能听到。其言语之恶毒,上溯贼子祖宗八代,往下诛连九族,捎带六畜不得安宁,瓜果疏菜不得安生。

奶奶的家就在那个制高点旁边,每有人开骂,我奶奶就会点评总结谁骂得好,偶尔,家里失了东西,奶奶也会站上那个道德的制高点,申讨,维权。

在那个食不裹腹,衣不敝体的年代,这样的穷凶极恶气极败坏尚可归咎于物质的匮乏和贫穷,如今,衣食富足,安居乐业,为什么?心穷了。

由于过去的封建思想和文化教育事业极度落后,农村的大多数女孩子都没上过学,失去了孔孟之道礼仪教化的机会,在人生之初没有得到知识文化的植入,导致在她们后来的人生中对新事物日新月异的变化措手不及,应接不暇,无所适从,不得不固守从前的模式,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才会有滔滔不绝的怨恨诅咒吧!

如果食不裹腹,衣不敝体,大概会为了生计奔波操劳操心,丰衣足食颐养天年的日子,不操心不奔波劳碌了,松懈下来的神经反而容易生病了。

一个病人在过道里来回了几十趟,成功引起我对她的注意,我从坐满病人的两排长椅中间经过,我能感觉到她们的眼光勾在我的衣服上,直到我走进母亲的病房……

我请求医生放我出去,逃到院子里,半夜三更,万籁俱寂,木槿在月光下灼灼可辨,月明星稀,清辉满地,融融的月色如水一样冰凉,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只在一瞬间,许多的美好被明月点亮。

有狗狂叫着从黑暗里冲向我,我的腿打着颤,无比后悔穿了裙子,如果穿了牛仔裤,至少还可以挡一下狗的尖牙利齿,现在手无寸铁腿无遮拦,如何自保?当看清楚是两条狗从两边同时向我进攻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大叫起来。

曾经有一次,小偷半夜摸进我家偷东西,正好被夜里起来伺弄娃的我遇上,我以肝胆俱裂的惊叫成功吓退小偷。

小时候曾被狗咬过,虽然一看见狗,那块隐疾就条件反射隐隐作痛,但那时候的狂犬疫苗是真的。一想到现在的疫苗,死定了,我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却没有惊动任何人。不是吗?在精神病院里夜半惊叫大概再正常不过了。

那两条狗大概也没见识过我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吓得站在原地不动了。对峙一会儿后,我轻轻挪动着想逃走,它们又来劲了,叫嚣着跟上来……

好在跟了我一小段,它们悻悻而归。逃过一劫,回到病房,一夜无梦。

今天一早,医生招呼病人去吃早点,小红去了一会回来了,她到自己的柜子里找东西吃,气愤的说打早点轮到她时,配餐的人告诉她没了。

每个病人,家属都给她们交了伙食费,不能保证吃好,但一定要保证她们吃饱。我本来要出去买早点,也可以带给她,可是,我不能天天庇护她。天灾疾病已经让人崩溃,人为的倾轧欺诈就不该再上演了。

我在精神病院--也说疫苗

我去食堂帮她理论,盛米线的不锈钢桶里空空的,汤都喝干了,只有桶壁上还挂着两片韭菜叶子。

配餐的大姐说她今天刚来上班,她不知道。我让她无论如何要保证每个人都吃上,她答应着。

隔壁病房的大姐不知道从哪里给小红弄来一碗米线,让她赶紧吃。配餐的大姐也到病房来,承诺以后每次吃饭都叫她,照顾到她。

我在哪里坐下,小红过一会就一定跟到我身边,她想亲近我,想和我说话,她告诉我,爸爸妈妈希望她在医院里学会和人相处,治好病,将来给她成个家,我拉着她的手,忍住眼泪。

我不再排斥她,我在手机上写这篇文章时,她不时凑过来看,我让她拿自己的书来读,她坐在我旁边,捧着书,静静的,许久不曾翻页。

我瞥见小红手腕上蓝色的住院手环,上面黑体字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周虹”。

随着社会文明进程的不断发展,法治越来越完善,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医学越来越发达,全社会都在重视教育,随着国民素质的提高,这个社会一定会越来越好。

阳光总在风雨后,一定也会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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