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有一种飘逝久远的温暖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里,因有了这份爱,一路的岁月我才走得更稳更远,也更加坚强与从容。
三十年了,每到清明或者冬至的日子,我都会来到外婆坟前,插上香,摆上供品,然后静静的坐着,把一切开心与不开心的事说给外婆听。虽然阴阳两隔,但我执著的相信:外婆的心和我的心是相通的,因为有一种爱没有距离能超越时空。
那坟茔上的野草绿了,又枯萎了,年复一年,懵懂的少年渐渐长大。
儿时的我很调皮,不像女孩子,倒像匹野马,是外婆慈祥的面容、和风般的眼神渐渐改变了我,我越来越享受这份温暖。整天粘着外婆,连见到了因为工作难得回家一趟的母亲我也只是和她亲近一会儿又去找外婆了。
童年的我在外婆身边快乐的成长,记得有一次,跟外婆到她的一个老朋友家玩晚了,回家的路上我困得不行,闭着眼睛走路,为了让我清醒,外婆让我数石板路上的洞,一个,两个,三个……很快,瞌睡虫飞走了,借着皎洁的月光,在满天繁星的陪伴下,我在外婆为我找寻的欢乐中回到了家。
小时侯,我特挑食,而那时的米很不干净,不小心吃到谷子或者沙子,那这顿饭我就不肯吃了。于是,每次买回来米,外婆就要用筛子筛去米中的杂物,那微驼的背,不停摆动的双臂和粒粒白花花的大米凝聚了外婆对我深沉的爱。
冬天的晚上,外婆总是先躺上床把被子捂暖才让我躺下,然后再睡到另一头,解开衣襟,把我冰凉的脚放在怀里。记忆中,外婆的胸软软的,暖暖的,我甜甜的进入了梦乡。儿时的我从不曾感到冬夜的寒冷,却不知外婆的脚是否冰冷?我脚上的寒气是否浸入她的身体?长大后,感动于这份厚重的爱,也常常自责儿时的不懂事。
外婆虽然是生在旧时代的妇女,她不认识字,却有着坚毅的性格、睿智的思想、和宽阔的胸怀。为了生存,也为了山外世界的精彩,她从宣威走到贵州,又从贵州走来昆明,历经艰辛,尝尽苦难,终于在昆明扎下了根。一双小小的如同粽子的脚丈量着人生的路途,也承载着不屈的身板。
外婆心地善良,待人热忱,以前家里不宽欲,食物也没有现在丰富,虽然是这样,只要家里做了好吃的东西,她都要端一些送给邻居,还有两位无儿无女的老人,外婆更是一直照顾着他们。
有一次,外婆在农贸市场见到了一位可怜的老人,一双比外婆脚还小的脚,满脸皱纹,穿得很破,正在卖炒瓜子,价格却很便宜,外婆看她年纪那么大还为了生计辛苦,就和她攀谈了起来,得知老人有三个儿子,可谁也不愿意管她,只有女儿还好一点,但女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外婆得知她的经历后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从此,这位比外婆大十来岁的老人成了我们家里的一员,我们也把她当成了亲人,她们吃睡在一起,一起去敬香拜佛,初一十五一起吃斋,还一起炒了瓜子豆子拿到市场去卖-。老人在我们家找到了快乐,饱经沧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种好景大概持续了五、六年,最终,外婆的离去彻底的击跨了老人。
在1986年的秋天,那个落叶纷飞,天地同泣的日子,外婆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一切来得毫无征兆,白天,老人说去女儿家看看,顺便住两天再回来,外婆一直把老人送上车,晚上,外婆在睡梦中安静的走了。
在外婆走后不到一年时间,老人身体状况急剧下降,最终郁郁而终,追随给予她生命中最后幸福的外婆去了。我至今还记得老人最后一次在她女儿的陪伴下来看我们的情形,拄着双拐,挂着氧气袋和滚滚而下的泪水。
外婆走了,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与宝贵的精神财富。从此,阴阳两隔,再见无缘,无缘再见。
但我相信,外婆的眼神一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我、温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