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不开的心结，消散在风里
都说职场不要骂年轻人，他们会辞职的，中年人使劲骂。我就是这样，总是被领导骂，我却如路边的小草一样拥有顽强的生命力，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后来我才知道，我没有那么顽强，我最终在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下山洪爆发了。
早上，因为谁送娃去上学，我和老公大吵了一架。昨晚，在做汇报材料时我就告诉他：“老公，明早我有个重要汇报，需要早点去公司，你送娃去学校？”
老公很爽快地答应道：“好，你早点休息。”
那一刻，我内心像涌入一丝温泉，沁人心脾，感觉到家的温暖，无论在外面多么委屈，家是我最后的港湾。
第二天早上，一切就绪，我拎着沉重的电脑包快要出门时，老公接了个重要电话，随后扭头说：“你送娃，我要去公司处理些急事。”
说完，他拿起背包，就要出门，我一时傻了眼，瞬间崩溃：“站住，你不知道我今天有汇报吗？”
老公见我突然山洪爆发如猛兽，他也不甘示弱，把背包往地上重重一扔，“河东狮吼”道：“你的汇报重要，我的工作就不重要？”
吼完，他弯身拾起背包，一溜烟跑了，留下别无选择的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心冷如死灰，自言自语道：“男人就是靠不住，关键时掉链子……”
早饭也没来及吃，带着娃一路狂奔到学校，随后乘上公交，来到公司。一进会议室，大家齐刷刷地看着我，我像贼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下，轻轻拿出电脑，翻出昨晚熬夜赶好的汇报材料，心扑通扑通跳。
这时，科长给我发了条消息：“准备好了吗？下一个你来汇报。”
我回道：“没问题。”
期间，我似乎看到科长及同事对我的汇报很满意，不时点头，那一刻，我内心感到一丝欣慰，觉得熬夜加班还是值得的。
这时，部长说道：“停下，你这汇报材料数据统计不够详细，排版也不美观。”说完，部长扬天吐了个大大的烟圈，整个会议室里烟雾蒙蒙，像雾，像风，又像雨。
我就纳闷，会议室贴着那么大的标识“禁烟”，难道看不到吗？
大家都知道部长爱挑刺，提不出什么创设性建议，而我被他点名批评也不是第一次，所以我习惯性赔笑道：“好，好，下次我会注意。”
说完，我继续汇报，部长又点了一支烟，说道：“你这材料没好好准备呀，是临时赶出来的吧？孩子学习重要，工作也不能疏忽呀？”
同事们一听，都跟着笑了起来，而我一想到早上的鸡飞狗跳，内心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猛地站起来，说道：“你行，你来？”
科长使劲对我使眼色，让我冷静冷静，我没心思顾得上他，拿起电脑，夺门而出。
会后，科长来到我办公位，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部长你也敢顶？不想干了？”
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想想以前被骂得体无完肤，也没回顶一句，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我说道：“我想休年假。”
科长回道：“回避下也好，回去好好冷静下，部长这人你知道的，过段时间再说吧。”
就这样，我休起了半个月的年假，我甚至想过再回去直接被宣布走人的悲惨结局。
女儿正好赶上寒假，去她奶奶家，我一个人在家不是睡觉就是刷手机，整日无所事事，日子在颓废里蹉跎了一天又一天。
这天早上，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哽咽道：“你外婆昨晚摔倒，住院了，现在缺人手照顾。”
我自告奋勇道：“我去吧，现在休假，没啥事。”
外婆已八十多岁，之前身体还硬朗，人见人夸，鹤发童颜，都说外婆长寿，保养有方，外婆一直沾沾自喜，被夸多了，自然有些飘，整日乐呵呵，难免会摔倒。
到了病房，见外婆插着管子，昏迷状态，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父亲说：“你外婆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也不知道还能挺过去？”
突然之间觉得生命好脆弱，曾经那个乐观开朗的外婆似乎像换了个人，父亲走到床边说：“妈，您孙女来看您了。”
外婆似乎有些知觉，使劲睁眼，眼皮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父亲说：“人，不服老不行呀。”
由于外婆昏迷状态，需要日夜陪护，这个重任落在我和姐身上。在我和姐的精心照顾下，奇迹出现了，外婆慢慢恢复了意识，可以进食些清淡流食，不时会跟我们简单交流几句。
房间里还有张病床，姐说：“躺在床上的是位15岁的男孩，听男孩家长说是出了车祸，人昏迷状态，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这几天，我看男孩的母亲日夜不停地用温水给男孩擦拭身体并按摩，通过他们交流知晓男孩一直高温不退，尽管点滴一瓶接一瓶打，似乎无济于事。
偶尔男孩的腿或手动一下，男孩的母亲兴奋地跑到门口喊男孩的父亲：“孩子爸，快去问下医生，手动了，怎么回事？”
我明显能从这焦灼的语气里听出来，男孩的母亲多么希望奇迹的出现。
然而，每次医生来，都是摇摇头，说：“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他脑子里有淤血，如果一直不消退，就要开颅治疗，风险很大，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即便这样，男孩的母亲和父亲不曾放弃，还是日夜帮男孩擦拭身体降温，盼望着奇迹出现。
一天凌晨2点，姐过来说：“你去休息下，我来盯着外婆。”
坐了许久的我想起来舒展下筋骨，便戴上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走在深夜空荡荡的走廊里，宁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就这样来回走了好几趟。
这时，我隐约听到啜泣声，声音越来越大，有种蓄积已久的情绪爆发，势不可挡。我正纳闷：这么晚，谁在哭泣？
我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昏暗的楼梯口过道里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墙，不停抽噎，尽管已经刻意控制情绪，但还是无法自已。
另一人正蹲在地上安慰道：“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一起面对，说不定奇迹就出现了。”
抽噎的女人边哭边说：“我也不想哭，可我心里难受，我们就一个孩子，都15岁了，他没了，我们以后怎么活？”
男人抚摸着女人的头，随即将她揽在怀里，说道：“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听到这，我内心五味杂陈，觉得成年人的崩溃都是在深夜偷偷爆发，白天又戴上坚强的面具，去安慰身边的人。
第二天，我们正在给外婆喂早餐，外婆现在可以对我们笑了，我和姐姐感到一阵释然。这时，隔壁床来了几位亲朋好友探望病人。
其中两位年长者一看见孩子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便伤心地哭道：“我可怜的孙子，怎么突然就这样啦？”
这时，孩子的父亲和母亲走过去，握着两位老人的手，说：“妈，您孙子没事的，有我们在，您放心吧，您回去照顾好自己，就行啦。”
说完，我看见孩子的母亲偷偷扭过头，擦拭眼泪，随即又说道：“今天手指动了下，应该有好转。”
两位老人听完，似乎有些释然，说道：“我们回去了，不给你们添乱，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
晚上，我打饭回来，隔壁病床空了，姐告诉我：“小孩高烧到40度，浑身抽搐，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尽管风险很大。”
后来的几天，我们再没见到男孩，据说一直在重症监护室，情况很危急。
聊天中，姐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休这么长假？”
我把事情经过跟姐简单说了下，姐安慰道：“其实，和生死相比，这些都是小事，我们之所以时常困在局里不能自拔，是因为我们看得不够远，放眼这一生，人之暮年，你还会觉得曾经的那些困难和痛苦是永远迈不过的槛吗？”
聊完后，我给科长发了条消息：“过两天，准备回来上班，我砸的摊子，我来收。”
科长给我回了个电话：“你还不知道吧，部长已经离职了，合同已到，公司对他不是很满意，终止了续签，你可以回来好好上班了，以后控制下脾气。”
很快，外婆出院了，我收拾好行囊回到家。一看家里一片狼藉，老公正坐在沙发上埋头处理邮件，那一刻，我没有山洪爆发，而是默默收拾了一番。
老公起身走了过来，说道：“老婆，你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下，我好去接你，这几天没你，才知道生活黯然失色，没吃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说完，他去给我做了一碗他拿手的青菜肉丝面，翠绿的青菜配上两个荷包蛋，热气腾腾，这才是生活的味道。
这时，一阵风过来，阳台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我知道，这半月以来的心结，已消散在风里。
———End ———
声明:原创文章，盗用必究
本文编辑：黄鹤飞
专题主编：城外的阳光su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