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6次列车(16)—家族的是非恩怨(1)
时间是在二十一世纪初，那片土地看上去格外‘干净’，天空只有几片薄薄的云层，山中弥漫着橡树的气味，狭窄的山谷中，自下而上，层层叠叠，片片稻田一半在树荫下，一半享受着阳光的滋润，杨森家的大黄狗在在田埂上穿梭，觅食。远处，一群花色各异的狗在一只大黑狗的带领下，在沁着雨露的公路上追逐，狂吠。
稻田边，一股细小清流潺潺落下，汇入一条清澈的河沟，流水在一个小石桥下汇聚成一汪绿潭，水面飘浮着七色的肥皂泡沫，转了几个来回，缓缓的流下。
“筱儿，快……快点儿回来接电话，你爸爸打电话回来了。”杨筱的爷爷杨德财在院外的的石阶上用他那激动的沙哑的嗓子喊着。他的前面掩映着两片翠绿的竹林。透过般般竹叶，杨德财的咧着嘴，脖子长长的伸展着。
“来了，马上……” 杨筱端着洗好衣服，不紧不慢的朝屋里走去，她的一只手挡住额前的太阳，两颊映出绯红，微微的张着不点而红的嘴唇，她的表情不知道因为什么有些木然，语气淡淡的回答道。她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有个性，夹着一丝叛逆的气质。
杨德财匍在四脚的木桌上，两手吃力扶着话筒，唾沫横飞，仿佛要将话筒吃进嘴里。
“爸，家里都好吧，缺点什么不缺，有什么需要说一声，我把钱寄回来。”杨筱的爸爸，杨德财的长子杨海在电话里喃喃的说道。
“海子呀……你莫管，别寄钱了，家里啥都不缺呀，这些年，你给我们两个老的寄的钱呀，我们计划把你们家里的老房子翻修一下。啥时候你们回来，要住多久，就能住多久，不比你们买的差。”杨德财依然用他惯有的带着亲热的，激动的，沙哑的嗓子回答。
“爸呀……那个老房子还有啥好翻修的，我们以后回不回来还是两回事，你那个房子以后送人都没人要的。就别打那个麻烦了。”杨海道。
“唉……你们不懂得这个老房子的好呀，我这房子呀，比你们买的那个房子住着舒服，还有呀，你们那几亩田地，我都种着，啥时候你们回来，也不荒废。”杨德财极亲热的说道，脸上洋溢着自足。
“爸，好几年就给你说了，庄稼能别种就别种了，那庄稼地能值几个钱，荒废就荒废了吧。你还想着让我们回来守着你那几亩田，怕是西北风都喝不饱……”杨海在话筒里郎朗说道。
“海子呀，你现在当科长了，我这脸上有光呀，坝下的潘铁匠呀，他那个儿子也不得了，都大学毕业了，听说还在城里分配了工作，我听潘铁匠口气，那光景，要到成都买房子……，哎，他那算个啥呀，他儿子读的那个叫……叫……啥大学来着，我听都没有听说过……我看，说不定呀，……就是个冒牌儿大学。”杨德财像是在说一件大新闻，又似乎在谈论历史上的大人物。眼睛夸张的瞪着。
“我看，坝下那潘铁匠也是个没福的，天生的贱命，他说起他的他儿子，哎哟……有天大的本事，我看他从早到晚，守着几把铁锤，邋里邋遢，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去城里享享清福。”杨德财的妻子王老太婆巴拉着地上的一堆老红薯搭讪道。
“你那个脑袋也是白长了，你听那姓潘的在外面那一顿显摆，不是我多嘴，他那个儿子从小像个啥玩意儿，你在看看他那个怂样子，能有几斤几两啊……”杨德财严厉的斥责妻子没有‘见识’。
“筱儿，过来，给你爸爸说几句话，你爸爸当科长了，不像你三叔那个没出息的样儿，哎……那个样儿，我看都不想再看到了，这十里八村的，哪一个出去不是开着小车，最不济也是半个领导呀，你看看他……”杨德财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撇着嘴，露出一股轻蔑的表情，眉毛快要皱到了眼睛里。他粗糙的双手细微的打着摆子，他把话筒拿在手上像是恭肃了摆弄了一瞬间，唾沫星子布满了整个话筒，他用手得意的抚抚他嘴上的胡茬儿。
杨筱像是有些不情愿的走到了她爷爷的身边，懒懒的接过话筒，上面的唾沫星子让她感到有些恶心，她加以克制的把手中的话筒轻轻的挪动着，以尽量的对它保持着距离，她的眼睛似乎露出一点愧疚，或者还有一点儿不屑。
杨德财对孙女的举动毫无察觉，他坐在凉椅上，美滋滋的享受着午后的清茶，脸上浮现出一点自得的表情。王老太婆看到孙女的举动，眼睛里泛着一缕缕痴痴的光芒，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谁也没有看见。
杨筱拿起话筒，隔着很远，她尽量让自己的感情跟上节奏，带着一丝亲热的口吻对着话筒感到：“爸……，……”说了这一句，她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于是等着她爸爸的回应。
“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啊，放了学勤快一点。”杨海用他那惯常的腔调，像是背书一样说道，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嗯……我知道……”杨筱的回答有些生硬，像是在质问他的父亲。
“今年就要毕业了，中考有没有把握呀，要是考不上，就过来跟你妈妈一起。”电话的另一头，杨海开始为女儿做着‘长远的谋划’。
“爸，你别管了，我跟同学约好了，我们要往天津去，你们那儿我去了，我不喜欢，太无聊了。”杨筱认真的说着，她的脸上格外的坚定，语气不容商量，像是不给他爸爸回答的机会。
还没有等到她的爸爸说话，她就转身把话筒递给了她的爷爷杨德财，杨德财翻身起来，紧紧的掌住了话筒。滔滔不绝和他的儿子在互相的‘砥砺’中，漫漫的摸索着着那一缕缕可伶的，来自天伦之乐的光明。
6066次列车(16)—家族的是非恩怨(1)
6066次列车(16)—家族的是非恩怨(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