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抵达的地方，依然坑洼满布 ——观《我是月亮》

梦想抵达的地方，依然坑洼满布
——观《我是月亮》
Info：呗壳观剧 上海站·上海黄浦剧场 12/24 2017 导演：张慧 编剧：朱宜

这是一部已经多次上演且口碑颇佳的话剧，2012年首演以来，赞扬声不断，但是也有观众指出本剧文学性过强，舞台感稍差。在我观剧的过程中认识了来自鲁迅故乡绍兴的一位学校剧社团的团长，交流非常愉快。有时候看舞台剧意义的外延也包括像这样结交同好，让自己跳脱出因为固定位置而产生的固定关系。小的时候我们有选择不了的同学、同桌；长大了有同事、老板，这些几乎不由你决定的关系像太阳一样炙烤着许多人。所以当我们在网络、现实中遇到有相同爱好，能平等交流且无利益关系往来的朋友，可以会心一笑。而所谓的文艺青年或许这样的需求更为强盛，还记得看《午夜巴黎》激动到睡不着觉，就是因为主人公可以逃离“当代”巴黎，坐着一辆老爷车回到海明威、菲兹杰拉德、达利的时代，能和这些“梦中情人”通声气。数不清的青年都有“重返黄金年代”这样的梦想，这也是文学青年的G点吧。这种慕古的情节其实就是对理想状态的一种向往，朋友也好，时代也罢，但是当你抵达梦想的时候，也许梦想并不完美，或者已经抵达了那里的人还试想着逃离？就像海明威时代的人还想着回到文艺复兴时期。也像这部剧中一样，表面不在乎但是满怀期待的宇航员抵达了月球才发现，它是那么不完整和坑洼满布。当然我们也不要忘记这部剧剧本中的副标题：“A giant stone full of craters, a body covered by hickeys, an apple waiting for a wound.”

我是月亮

不知是否是向市场妥协，中文版的《我是月亮》比剧本加入了更多的搞笑剧情和温情表达，比如原剧本中第一个故事里存放片子的文件夹的叫做“National Geographic”，中文版更有梗地选择了“毛选”；在胖妞和亚裔男人第二次电梯相遇的时候，剧本里是二人说笑不停然后女孩突然哭泣，男孩赶忙安慰，在中文版中气氛完全不一样，两人说笑到结束，分别时甚至依依不舍。在这部剧中另一处有趣的改编是一段现场演唱会似的桥段。Angela在舞台深处听Justin的CD，Justin在现场吉他弹唱，这一段live由演过音乐剧的蒋奇明出演，很有感染力，而且没有喧宾夺主打破话剧的叙事节奏，非常喜欢。但其实这几个故事里最喜欢的还是南京的水果夫妻店这个故事，可能是更喜欢两位演员生活化的表演风格，以及这个段落传达出来的独特的对生活的态度和趣味。

在不同的故事之间，本质上串联起来的线索其实并不是人物，Angela和摇滚乐手Justin和亚裔男子的关系并不重要，就像开水果摊的夫妻怎样学会摘下眼镜亲吻一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残破和失去，前提是美好和梦想。亚裔男的硬盘女神离开世界，唤起了他突如其来的思考和敏感，当然还有伤感，Angela小时候的受宠和长大的失宠，Justin面对同性情侣关系的濒临破碎，这一切给了所有人物一个动机，就是像夸父逐日般追寻着什么，追寻一种精神憧憬为美好如月亮的食物，这些“奔月”的夸父最终得以聚在一个毛茸茸、暖洋洋的月亮四周，不得不说是一种艺术化、意象化了的美好结局。有人再去想一下真正的月球吗，也许只有吉米和Mei的孩子，那个完成梦想的宇航员和极少数观众意识到了，追求一生的梦想，追到了才发现它并不完美，它可能是残破的，坑洼的，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会发光。

不过这是一个悖论，如果饭岛爱还活着，她就永远不会激发亚裔男子，亚裔男子每日的生活也许依然如常不会起波澜，而月亮如果不是坑洼满布，也不能唤起“奔月”人的梦想，也不能点亮他们心中那团毛茸茸的可爱的月亮。

我是月亮

这也许就是我是月亮的真相，真相讲出来很残忍，梦想抵达处满是坑洼，所以最终还是以众人环绕毛茸月球结尾。在温馨中试图掩盖一下生活的残酷，不过这片坑洼的月球只存在于像剧中人那样有强烈渴望和生活感受的人心中。现实中大多人生活只有太阳，强烈地炙烤着众人裂开的表皮，舞台上毛茸茸的月亮和生活中火辣辣的太阳遥相呼应，最美体验的还是在过程中，不论是奔月的过程还是逐日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