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谁牛逼真的不重要。

本以为平淡如常的上班路上，看到两个电动车相互刮擦轻微碰撞的中年男人发生口角，路口聚集越来越多人在看热闹。

我本不爱看这种热闹，总觉得跟我没啥关系，万一他们打起来伤到我就不划算了，都总是绕开躲得远远的。

等我迎着绿灯穿过马路来到吵架现场，才发现有一个男人的电动车上还站着一个六七岁样子的小男孩。看来是在送他上学或者学前班的路上。

瞥了一眼两个一把年纪高声爆粗口呵斥对方的中年男人，眼红脖子粗那样儿，简直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架势，谁都不服软，谁都不要先沉默先低头。

回忆拉回到小学那会儿，脑海中浮现父亲争吵时青筋迸起的额头，红得充满血丝的眼珠子，满地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家什，还有妈妈紧紧抱住我的手，向滑了丝的水泵一样关也关不住的眼泪，噼里啪啦都涌到我脸上，滑进我嘴里，跟我哭了一样。哦，原来，眼泪是咸咸的，涩涩的。

还有一次，父亲“得罪”了我，我大声哭着喊着他名字，用我能想到所有不好的语言“骂他”，现在想想，我觉得我潜意识里就是想激怒他，看他会不会打我。

他一开始坐在那里不出声，我的“战斗力”很持久，他猛地站起来走向我，很大力抓住我的手臂，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我都忘记疼痛了，只剩下很怂很怂的害怕。但他没有打我，因为他没机会，动手之前被别人制止了。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想，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没有那些别人，他会怎样，我又会怎样。

“我比你牛逼！”我被拉回眼前，带娃爸爸对面那个男人对着他高喊。我惊诧于剧情的突然转折，不是在争吵是谁的责任吗，怎么开始争论谁牛逼了，前者在这种公开场合争争嘛也就算了，毕竟是事故双方当事人，权当发泄一下好了，但是后者这个话题在此时此地此景争论，不觉得尴尬吗？

我又偷偷瞟了一眼小孩子，他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也猜不到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他自始至终都在沉默，那个小小背影真的好刺眼，我不自觉赶紧逃离了那处。

坐在单位的椅子上，我发了一会呆。我在想，如果我是那个小男孩，我应该会很想赶紧离开那里吧。然后怕父亲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只好小声嘟囔“爸爸，谁牛逼其实真的不重要”，多嘟囔几次，试图让他听见。

我现在还没有娃娃，我还没资格把自己想成那个爸爸，但不得不说那样的他实在太差劲了。假如我是他，我不会当街追着吵个没完没了不死不休的，不会不顾虑孩子的感受骂娘骂到爽，不会不管孩子会不会迟到还在跟对方约架。我不能说他不爱那个小他，只能说他偶尔忘了，他还在爱着。

现在我跟我爸关系还算融洽，随着岁月不饶人的打磨，他不再那么火爆，我也不再那么沉默。幸运的是，他在检讨自己，而我依然爱他。